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也最能看清楚一个人。
有的人为了多活一天,能够抛却所有,践踏曾经珍爱过的一切。
有的人却能坦然自若,宁可行动如常的活三个月,也不愿在床上躺一年。
老皇帝就是一个例子!
不管王谨如何哀求,劝他民间也有医术超群之辈,求他不要轻易放弃,也没能阻止他继续服食丹药。
连着做了两日针灸,又熏了一刻钟的艾叶,老皇帝的精神终于又好了起来,有功夫处理那些糟心事。
“皇上,晋王殿下到了,在外头等着召见。”
“让那个逆子进来!”
“是。”
两个侍卫架着晋王走了进来,不过几日功夫,晋王整个人就瘦了一大圈。
右手的手腕绑的结结实实,无力的垂在身旁。面容憔悴,还带着几块青淤,像是被人打了两拳。
穿着一身囚衣,好几缕头发寥寥草草的四处蹦着,眼珠子里装着死鱼眼睛那样的光。
老皇帝皱了皱眉,“都退下吧。”
众人躬身退了出去,殿中就只剩他们父子两人。
老皇帝坐在御座上,看了晋王许久,晋王就那么呆呆的跪坐在地上,既不向他行礼,也不开口说话。
终究是自己疼爱了多年的儿子,又是他亲手将他推到了这个地步。老皇帝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愧疚。
“你没有什么想和朕说的?”
晋王终于有了反应,抬头无神的看向他,“成王败寇,我早就想好了会有今日,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若对您痛哭流涕,皇上能放过我,太子能放过我?”
老皇帝道,“不为自己求上一求,怎么就知道朕不会放过你?”
“你可知太子昨日特意进宫为你求情,希望朕能看在血脉亲情的份上,对你从轻发落。”
晋王猛的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老皇帝。
“不...不可能。”
“我和他明争暗斗多年,还要和他抢太子之位。”
“他怎么可能为我求情,一定是另有目的。”
老皇帝冷冷道,“他当然是另有目的,可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晋王不屑的说道,“还能为什么,不过是为了向天下人,彰显他的仁慈罢了。”
老皇帝看着眼前的儿子,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可若经历过事关生死的劫难,再难移也不得不移一移。
但人不够聪明,怎么教都没用。
“朕还是高估你了,都到这时候了,还是只看得到明面上的东西。”
“看来前头那么些年,你能和太子斗得有来有往,不是因为朕对你有多眷顾,而是因为太子故意立了你这么个对手。”
晋王脸上除了震惊和不解,就没有第二种表情。他是技不如人,所以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可他不能接受自己当真这样愚蠢,这么多年,都被太子捏在手心,耍得团团转。
要是这样,那他用尽心思,好不容易从太子那里,占到的那些便宜,他还为此沾沾自喜......
“不可能,你在骗我......”
“平白无故,谁会给自己找个对手?他就不怕弄巧成拙?”
老皇帝道,“你以为是平白无故?他做太子也三十多年了,早在他成人的那一天起,就一直忧虑恐惧。”
“担心朕活的越久,就越看他这个年纪渐长,羽翼丰满的储君不痛快。”
“也担心你们这些兄弟,还有你们背后的势力,会处心积虑的谋夺他的太子之位。”
“身为嫡长子,又正位东宫,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如果不能继位,就是对下一任皇帝最大的威胁,东宫的人全都要死。”
“他清楚什么是皇权,所以早早的就给自己,找了你做对手。这样,他就不用担心一人独大,不得不与朕正面相对。”
“就像这次为你求情,一是显示他的仁厚之心,二是因为你对他再无威胁。”
“三是告诉朕,无论你们犯下什么样的错误,他这个做哥哥的,都会保全你们的性命。”
“四是给自己套了层马甲,陈王和楚王若是出了意外,他这个太子清清白白!”
“儿啊,你现在懂了吗?为什么朕说你没这个本事。即便是你做了太子,你也不会是你哥哥的对手。”
晋王看着老皇帝,突然大笑起来,那笑声悲怆,眼角有泪珠划过。
“你明明什么都清楚,却又什么都不做。他是你的儿子,我们就不是吗!”
“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心狠的父皇!”
老皇帝眼角似有泪光闪过,很快又消失不见,解释道,
“你怎知朕什么都没做过?朕早就给你们都安排好了一切,你们谁又听过?”
“朕当年是从皇子堆里,杀出来的皇位。经历过多少刀山火海,失去过多少珍视的东西才走到今日。”
“正是因为经历过太多惨烈,所以不想你们也是如此。太子既是中宫嫡长,又有才能。只有他顺利登基,你们兄弟才能保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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