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王的腿,终究没得恢复如常。
刚受伤的时候,太医说只要好好休养即可。然而怀王似乎并不相信太医所言,只是几天不能下地,脾气就变得格外暴躁。
大约是担心恢复得不好会失了前程,或者是忧虑伤筋动骨一百天,在府里躺上三个月,前朝的势力会被众人趁火打劫。
怀王再也维持不住以往的君子风范,喜怒不定,将怒火都发泄在侍疾的侍妾身上。
一只茶盏砸过去,香云被砸得头破血流,送回去的时候已经发起了高热。
王妃怜悯,安排了府医给她医治,下了猛药退烧。命是保住了,但额头上的伤口深可见骨,怎么都是要留疤的。
“人家侍疾是争宠,有的人侍疾偏偏遭了厌弃,还真是同人不同命。”
“原本就不得宠,又损了容貌,王爷怕都记不得府里还有她这么个人。”
“话不是能这么说啊,那么大块疤,蜈蚣一样顶在脸上。我之前只瞧了一眼,连着做了好些天的噩梦,王爷要是见了,这辈子怕都忘不了她!”
“生来就是洗脚婢,还想爬上枝头做人上人,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可怜啊,王爷瞧不上她,也不能嫁给别人,活着独守空房,死了也没人供奉。”
........
屋外婢女的嬉笑声,字字句句都扎在香云心上。
看着铜镜里面的自己,头上裹着纱布,哭红的双眼肿得像肚脐眼儿,面色惨白,嘴唇也没有血色。
乍一眼看上去,还真分不清是人是鬼。
当初被卖进王府,是她爹娘的主意,没人问过她的意思。入府之后被分到正院,专伺候王妃洗脚,也不是她的主意。
后来王妃有孕不便伺候,因怀王多看了她一眼,她便成了王府里的侍妾。
但只一个月不到,怀王又有了新宠,她再无人问津。若非王妃与其他侧妃都吃了挂落,也轮不到她来侍奉。
而这次的祸事,也是因为她听人说,怀王因为腿伤脾气不好,最在意有人关注他的腿。
因而心里害怕,不敢多看一眼,却被怀王以为,她嫌弃他是个瘸子。
香云怎么都想不通,明明太医说过,只要好好静养,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为什么怀王却笃定似的,一心认为自己这腿好不了。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香云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眼神从恐惧到犹豫再到坚定。
她才不到二十岁,往后的日子就一眼能望到头。
“每一次都是被人指使,人这辈子,总要有一回是自己选的......”
怀王原本要结痂的伤口,突然疼痛异常,红肿化脓,整个人也开始发热。
几位太医守在怀王府里,将怀王用过的东西都查了一遍,最后发现是伤药中,被人混入了腐骨散。
性命是保住了,但腿伤恶化得太快,要把腐烂的地方剔除干净,必得伤及经脉。
“把那贱人带进来,本王要亲自审问!”
怀王凶狠残暴的声音传了出来,香云却觉得格外的动听。
如往常一样,理了理额边的碎发,稍稍整理了两下衣襟,第一回抬着头走进去。
怀王红着眼睛坐在榻上,露出的那条伤腿,散发出一阵阵的恶臭,屋里的香料都不能完全压下。
怀王妃站在边上,对香云既厌恶,又惊惧。到现在她也没想明白,不过是个命如草芥的侍妾,她怎么敢!
怀王深呼吸了好几下,压制住自己心里的杀念。即便是五马分尸,也要等问清楚之后再说。
“伤药里的腐骨散,是你动的手脚?”
香云平静的说道,“是我。”
“何人指使你的?”
“无人指使,都是我自己的主意。”
怀王强忍着心里的暴虐,抬手将药碗砸在地上。
怀王妃终于再也没能忍住,大声问道,“我与王爷哪点对不起你,你竟这般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
香云萋惶的笑声填满了整个屋子,然后说道,“你们看看我这额头,伤口还结着痂,还问我为什么?”
怀王妃又惊又怒,不可置信道,“就为了这个,你连身家性命都不要了?”
香云说道,“当然不止这个,被卖进王府为婢,这些年受尽了欺凌折磨。但若能嫁给他,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我也心甘情愿。”
“被你推给王爷的前一天,他告诉我说他娘同意了,过几日就和你求了我去。”
“侍妾和洗脚婢又有什么不同,一样伺候人,一样伏低做小,遭人凌辱。”
“我本已经认命,只想躲在落里苟活,可你们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马疯了与他有什么关系,他给你做了这么多年的凳子,你一句话就要了他的命!”
“我好好的待在那里,你们嫌他不好伺候,就拿我去填坑!”
“既然不让我好过,那大家就都别过了。我就是要让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知道,兔子被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怀王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就不怕本王要了你一家性命?”
香云半点都不在意,“你想要就去拿啊,若有人让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