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带着外地口音,不是南沟村的人。我猛地回头去看,发现是一个头戴破毡帽的男人。
男人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脸很白,浓黑的眉毛下是一双目光坦荡的大眼。他穿着一身粗布旧衣,左手的袖子被狗啃了一样只剩下半截。寒冬腊月,他却像要过河一样,把两个裤腿挽到大腿根处。
男人见我回头看他,摆弄着手里的一块雷击木问我:
“你也是驱鬼师把?怎么不驱鬼救人,反而驱鬼害人呢?”
我没有理他,眼睛死盯着他手里的雷击木。
那块雷击木有七寸多长,一巴掌宽。上面用银丝掐了一条活灵活现的盘龙。
盘龙的脑袋很大,两只眼睛是用两粒赤红的血玉做成的。那血玉一看就是用活人血养出来的,里面的血丝还在流动。
这东西,我记得在驱鬼册书的法器篇里有记载。它叫银龙结血木,专门对付恶鬼。任何恶鬼只要被这条龙的血玉眼睛扫到,身上的鬼血就会凝结成痂,让恶鬼僵死在原地。
纯黑的雷击木,素白的银丝,赤红的血玉,这三种颜色配在一起确实好看。
我也是没见过世面,盯着那块雷击木竟然看呆了。
男人不知道我能看见东西,见我一直盯着雷击木,就歪着脑袋凑到我面前:
“你不是瞎子?”
我翻着白眼珠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男人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雷击木,又看了看我:
“你喜欢这个?”
我梗着脖子,强迫自己不要点头。
男人很大方,直接把雷击木递给我:
“喜欢就拿去,送给你了。”
我吃了一惊。
这么贵重的东西,他说送就送?
男人目光坦荡,不像是骗人,也不像是戏弄。就在我犹豫要不要伸手接过来的时候,他又突然收回了雷击木:
“慢着,等我把前面那群百鬼收拾了再给你。”
什么?
我没听错吧?
我好不容易结法阵催百鬼出来,他竟然要给我收了?
男人说干就干,拿着雷击木就朝百鬼走去。
我一把拽住他缺了半截袖子的胳膊:
“这百鬼是我放出来给爹娘报仇的,你不能收。”
男人嘻嘻一笑:
“你报你的仇,我收我的鬼,咱俩互不干涉。”
我拽着他不松手:
“等这些人都死了,百鬼自然会散,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男人一扭胳膊就挣脱了我的手:
“收十只鬼可去衙门领一两银子,你可别挡了我发财的路。”
我气的要死,没想到他坏我好事,只是为了几两银子。
我扑上去拽他,但是男人力气很大,一把将我推了个趔趄。
这真是阎王劝不住该死的鬼啊,既然他一心和我作对,那我也不介意给我爹娘的陪葬团里多加一个外人。
我拿出一张催鬼符,双手合十将符扣在手心,只对着男人的背影指了指,白雾里就伸出十几只鬼爪朝男人抓去。
男人大声呼喝:
“哎哟,瞎子,你连我都想杀啊?”
我在后面冷冷开口:
“不想死就退回来,别以为拿了块银龙结血木就天下无敌了。”
男人又是一声呼喝:
“哎哟,你这瞎子果然是装的,原来你什么都能看见。”
男人嘴里咋咋呼呼着,手上却是一点没闲。他举着银龙结血木在空中用力一挥,一阵隐隐的龙吟声后,白雾里立马伸出十几颗鬼脑袋。
男人用食指在银龙结血木上轻轻一敲,银龙的两只血玉眼睛里就发出一片红光。十几个鬼脑袋像着了魔一样痴痴地盯着那片红光,很快就一动不动了。
我看着那十几个鬼,心里哀叹一声完了,它们已经凝血成痂,死了。
男人很开心,拿出几张画的特别潦草的符纸贴在鬼脑袋的额头上。等它们一个个缩的只有鸡蛋大时,又一个个捡起来装进兜里。
“哈,一两银子到手啦。”
男人太过分了,我结法阵催百鬼,用的可都是自己的血。结果他轻轻一个弹指,就收走了我十分之一的辛苦。
再这样下去,这一百只鬼就成了他兜里的十两银子,我忙活半天,等于给他做了件嫁衣裳。
不能再心软了,我开始用力挤压手心里的催鬼符,白雾里也伸出更多的鬼爪朝男人抓去。
但是没用,男人用银龙结血木用的太丝滑。所有的鬼爪还没碰到他身上,就已经被他的银龙结血木凝了血。
百鬼被他收完了,白雾也渐渐散去。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南沟村的所有人。
男人上前查看了一下,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还好他们没死,不然你也得跟着完蛋。哎,瞎子,我救了你,你是不是得谢……”
男人边说话边回头看我,哪知道我已经举着一块大石头扑到了他眼前。
斗符斗鬼我斗不过你,那我只好用最简单直接的办法送你上路了。
男人没想到我会对他痛下杀手,一个躲闪不及,石头已经照着他的脑袋砸了下去。
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