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爹的驱鬼册书上,鬼被分了好多种。
最常见的,就是根据死法不同,被叫做吊死鬼,饿死鬼的。
还有根据性格起名的,比如嫉妒鬼,抬杠鬼。
这些鬼也会出来作恶,但是都很容易对付。
最难的是有一种叫做“万鬼之王”的鬼,因为这种鬼可以吃别的鬼。
驱鬼册书上记载它们:
此鬼名怖婴,每食十鬼便增一份能力,食百鬼便可驾驭一鬼。食千鬼可驾驭百鬼,亦可呼风唤雨。若食万鬼,则可驾驭千鬼,亦可幻化人形,其害无边。
骨头是人才会有的东西,如果一个鬼都有骨头,那就说明它已经是食过万鬼的怖婴了。
不过,我爹嘴里有怖婴一块骨头,说明我爹曾和它恶斗过一场,并且将它也伤的不轻。
我握着那块鬼骨,脑子里开始回想驱鬼册书上有什么可以治服它的法子。
突然,我发现一直在哭的我娘半天都没有动静。
“娘。”
我一边叫我娘,一边伸手去摸,这才发现我娘的身子软软地伏在我爹的尸体上。
我的心刀割似的疼了一下,我努力地扶起我娘,想让她坐起来。
“娘,娘,你怎么了?”
我娘没有说话,身上慢慢冰冷。
我颤抖着手,去探我娘的鼻息……
已经没有呼吸了。
我娘死了?
这怎么可能?
我再次去探我娘的鼻息……确实没有呼吸!
那一瞬间,我的心突然就四分五裂地痛起来,一股从天灵盖上贯穿下来的寒意让我浑身止不住的打摆子。
我抱着我娘冰冷的身体,抓着我爹没有骨头的手,对着眼前白茫茫一片大雾放声哭吼:
“爹!娘!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我?”
为什么?
为什么我爹才死,我娘又亡?
为什么前几天还有爹疼有娘爱的我,现在却成了孤儿?
我不知道自己在问谁,我也不知道谁能回答我。
我现在只有满腔恨意。
我恨,恨张篓子对我爹以怨报德。
我恨,恨整个南沟村的人,将我爹视为罪人。
我更恨,恨高高在上的皇权,如此轻而就让我家破人亡。
可是,在强权至上的世界里,底层老百姓的命运只有被奴役,被利用的份。生死都是草芥,哪有公平可言?
但是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如果我能把爹娘的死当做没有发生,把世事的不公都埋在心底,那我和畜生又有什么两样?
天色渐暗,冷风如寒冬的井水将我浸透。我慢慢回过神来,轻声对着爹娘的坟头说:
“爹,娘,我要给你们报仇。”
我目盲,不能给爹娘发丧。为了让爹娘尽快入土为安,我挨家挨户在村里跪着求人。可是他们都说我爹是吃了天家的罪才死的,谁碰,谁就会倒霉。
我跪在众人面前,被白雾蒙着的眼睛里几乎要滴出血来:
“十八年前村里闹百鬼,要不是我爹拼了老命捉了鬼,你们哪个能有现在的安稳日子过?”
人群中,一道道平日里熟悉的声音响起:
“你爹是捉鬼师,他捉鬼是他的本分,与我们何干?”
“就是,你爹再怎么拼命,他当时也没死。可是我们现在帮了你,我们全村人的命就得搭进去。”
“你爹捉鬼,做的是缺了阴德的事,不然怎么能生出你这么个瞎眼儿子?你都遭了报应了,我们要是帮了你,不也得跟着倒霉吗?”
最后一个说话的赢得了众人的认同,一句句“就是就是”的附和声刺进我的耳朵里。
我绝望了,这里的每个人一开口,我都知道他们是哪家的叔哪家的婶。但是此刻,他们做事绝情,说话残忍,让我觉得我从来不认识他们。
最后,还是爹生前的好友,白云观里的玄清道长看我可怜,帮我挖了两个土坑埋了爹娘。
给爹娘的头七还没守完,我就摸去了张篓子的家。
张篓子以为我是来找他麻烦的,看都不看就赶我走:
“去去去,你个晦气的玩意儿赶紧给我滚,不然老子打断你的腿。”
我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带我入宫。”
张篓子好像没听清:
“什么?”
我面色平静,声音沉稳:
“带我入宫。”
张篓子上下打量着我,扯着脸上的干皮笑了:
“难不成,你想去皇上面前给你爹申冤?”
我轻轻摇头:
“我爹不冤,他是被恶鬼噬了筋骨才死的。捉鬼师死在鬼手里,很正常。”
张篓子的眼神好奇起来:
“那你入宫干什么?”
我说:
“去给贵妃娘娘驱鬼。”
张篓子哈哈大笑:
“就你?路都看不见还想去驱鬼?谁信呢?”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又慢慢地吐出来:
“你信,因为我也会以身饲鬼。”
张篓子一听这话立马来了精神:
“真的?那你来的可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