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张了口,想说什么,却终于是没有说出来。
赵霜意想了想,反过手去将他的手拉住了。
她也许不需要说什么,只要陪着他便是了。
他们两个还要在赵家的宅子里头住一夜,第二日才能返回。元惟扬心绪不佳,赵霜意自也不会劳动他做什么,连田庄里头的人来拜见也都是自己一个人应付的。
她原本也算不得熟悉田庄里头的下人们,一群人乌央乌央挤在下头,更是一眼过去谁都认不清,只能对几个庄头与庄头婆娘说几句话,便算是尽了礼节了。遇得那一家养着绣月的,赵霜意还额外问了几句,得知绣月如今已然与寻常农女无二,再不发疯了,才将他们打发了出去。
应付完这一拨人,天色已然将将晚了。赵霜意这才回了自己与元惟扬今日要住的地方。暮色昏黄,元惟扬一个人站在廊檐下出着神,她看在眼中,却停了脚步。
元惟扬的脸逆着光,残阳在他漂亮的侧脸弧线上缀着一层淡淡的金边。他垂着眼眉,衣裳宽直垂下,俊美无俦的模样。只是,赵霜意不敢上前——他的脸上,悲伤似有似无,仿佛抓不到,却无法抹去。
她不敢去打扰。她知道他是为了谁。
一个人,算尽了心思想保全自己的家人,却让兄长遭逢到了这样的境地……若是元惟然能醒来还好,若是不能,这样慢慢受着折磨死去,是不是还不如在那场爆炸之中以身殉国来得痛快?
可若是放他去死,对于亲人来说,也是无法承担的重负。
赵霜意在这一刻,只能感念自家的幸运。她是没事儿的,她的爹娘,姐妹,兄弟,如今都还是好好的。这是天下最好的事情了。
她晃了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元惟扬发现了她,走到了她面前。待他问她“你怎么不同我说话”时,她方才醒悟过来,一睁眼,心便错了一拍,脱口道:“我怕扰了你心思。”
“扰便扰了,又不是什么好事儿。”元惟扬苦笑一声:“方才厨房送了吃食来,我一直等着你。如今天色晚了,吃那些油腻的怕不好,咱们捡清淡的用几箸如何?”
赵霜意点了头,这照心台在山边儿上,菜色也以野味为主。她与元惟扬这边的菜式安排了四荤六素的小菜,甜咸两味儿的汤,并一碟鸡油卷子,一笼糯米烧卖,也就算差不离的晚饭了。若说荤油,实在也算不上什么太重的,只是如今人人心中都是事儿,谁还能大吃大嚼?是而这两人连主食都不曾碰,宝荇伺候着汤水吃了两碗也便叫人过来拾掇了。
进门来收拾的丫鬟,却是赵家的自己人。她的衣裳虽与镇远侯府的不同,赵霜意看她也眼生,想是今年田庄上送来伺候的小女孩儿,倒不曾多问。只是看着她收拾东西的动作,却总有些莫名的地方,拽着她的视线,叫她费了些思量。
这丫鬟收拾碗盘的动作,不大像是赵家府邸里头那些丫鬟的动作……府里头的丫鬟们,收拾起碗碟来,素来是将汤水放在食盒最下头一层,接着放味儿轻的菜色,再放主食,最后放那气味儿重的腌腊的。可这丫鬟放菜食的顺序,却不如旁人。
哪怕“味重的放下头那气味会浊了上头的菜”的说法纯属鸡蛋里头挑骨头的闲极寻事,但赵家素来没有这么做的。赵霜意蹙眉,看着她拾掇完了出去,才道:“宝荇,这照心台用的丫鬟们的礼仪,是谁教的?”
“这……这谁知道?照心台原本没有几个像样儿的丫鬟,都是粗使的。您敢是看她拾掇东西……不大对?”
“是,进来行礼也不大对。”赵霜意轻轻抿了抿嘴唇:“打听打听,这个人是谁。”
宝荇虽一向不抢头不争先,可赵霜意敢带着她,她也是个像话的。此刻能不知晓赵霜意的意思?忙答应了转身出去了。照心台这地方,上头的主人来的不多,偶尔来的,连带来的下人都有体面,宝荇去了没多久,便匆匆回来了。
“那丫鬟,是田庄里新送上来的。说是庄里头有对农夫农妇,膝下无子无女,从亲眷那里过继了一个。她的礼仪,也并不是有人教的,说是一来就懂规矩,这边儿才敢安排来近身伺候。”
“一来就懂规矩?”赵霜意道:“怎么个懂规矩?你再跟着看看,若是什么规矩都懂……只怕是大户人家教过了,又放出来的。这样的人,不能放在身边。”
这天色原本该安歇了,宝荇答应着,伺候他们两个睡下,方才出了门去打探消息。而赵霜意刚一躺平,却猛然觉得方才吃的那酸笋儿汤反了上来,好一阵欲呕。
她几乎是弹起来的,也顾不得和元惟扬解释,只着了袜子便下了床,几步赶到马桶边儿上,将方才吃下去的尽数呕了出来。元惟扬诧异,待赶上时,赵霜意已然难受得眼泪汪汪的了。
“这是怎么的?”他道:“是不舒坦,还是……还是……?”
那“还是”的意图,实在太过明显。赵霜意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又是一阵子强烈的反酸,弓了腰再吐,却是只有几口清水了。
这一遭完了,她方才去桌边自己倒了些茶漱口,脸色红涨,道:“我也不知是怎么的了,可是,人不都说,害喜的人,该早上不舒坦么?这不大像是害喜啊。”
“人同人总归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