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之蓁原本不是谨小慎微的人,在赵家时也算是想什么就做什么的角色,然而她却是个知道分寸的,便是再怎么折腾,也未曾叫赵尚书或者赵徐氏真着了恼。
如今到了冀王府,她仍旧是个清醒的人。王妃滑了胎,正是虚弱悲伤的时候,甚至因了心绪沉闷,连红都淅淅沥沥没停过,人也憔悴,如这样的情形,最是容易将人往坏里头猜测的了。念着这一点儿,赵之蓁每日都会将她处置府中事宜的情形与王妃说全了,免得叫卫氏生了猜忌她的心思。
这么委屈着,自然是不舒服的,然而比她更不舒服的还大有人在——季雪竹。
卫氏将打点王府的事儿全部交给赵之蓁来做,季雪竹自然不服气的,然而她牵涉了王妃流产的事儿,原本便不是卫氏能够放心的人,这却是再不服也争不得。如此,她便只好想着法子,在赵之蓁发号施令的时候,寻些岔子来,偏生不依着赵之蓁的意思作为,有心叫赵之蓁得些难堪。
然而她虽能撺掇下人不听赵之蓁的,赵之蓁却也并非无法对付她。季雪竹一闹事儿,赵之蓁便搬出冀王来收拾这一府上下的麻烦。冀王也知晓,自家这位侧妃在娘家是不曾专修过管家的,偏生除了她没人可用,说不得间也只好自己上场去给她收拾残局。
然而冀王出面的效果,却与赵之蓁自己办事儿截然不同。下人们敢不买侧妃的面子,却有谁敢不听冀王的?一来二去,人人都知道殿下是护着赵侧妃的,自然也就再没有人敢叫赵之蓁不痛快。而越是没人敢这么折腾赵之蓁,冀王便越觉得赵之蓁管家本事见长,可见是个可靠的人儿。
事情到了这一步,季雪竹是真没什么话好说了——她只是后悔在太后生辰的那一天,耳根子软了,听了季雪川的话,带她到王府里头见了冀王。她不知道这两个人说了什么,那时候她是真愚蠢啊,季雪川同她说有法子叫王妃流产,到那个时候,她就可以多占几分冀王的宠爱了……可她没想到,卫氏倒下了,冀王却也没怎么心疼她,反倒是叫一直一脸不稀罕宠爱只想混日子的赵之蓁,意外地成了受益的人。
是不甘心啊,然而不甘心能怎样呢?王府里原本便不许女眷随意回娘家,当初卫氏不怎么管,如今赵之蓁却是“怕出错”,将条条规矩都管得死板板的,她想回季家找爹爹姨娘诉苦都不成——赵之蓁会要她先写陈情书,然后将陈情书交给冀王,再递交给皇后,等皇后应允了才许她出府。走之前要说明白了什么时候回来,回来之后还要说清楚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
季雪竹恨得牙痒,可也只能盼着自家兄弟来王府里头见她,那才能吐几口苦水出来。
相比季雪竹的万般不得意,季照辉的日子过得却着实不错。冀王很是看重他,该历练提拔的,半点儿都不少,不过短短两三年,季照辉和当年刚从边疆回来的毛头小子已然天壤之别。如今虽还是爽快的性子,但终究不比那个熊孩子惹人生厌了。
只是,经了这么多事儿,季照辉与季雪竹,也比不得从前亲近了。
那些他做过的事,见过的人,听过的道理,受过的挫折,季雪竹一概不知道。她就困守在她的世界里头,不是恨这个,就是恨那个。季照辉同她说什么,她都只会以最简单的考虑判定是对还是错——譬如冀王叫季照辉去做一桩有些危险的差事,在季照辉来看,那是信任,也是考验,可季雪竹看上去,便觉得多半是冀王受了什么人蛊惑,想害死自家的宝贝弟弟。
如是,哪怕是冀王叫季照辉来陪季雪竹,他也时常是沉默的。季雪竹在他耳边唠叨那些个心机,他却只觉十分无趣。
从王妃滑胎到如今,季照辉一次都没有来探望过季雪竹。他是得避嫌的——自家两个姐姐都牵扯了这事儿,他还去和她们交缠不清,岂不是自讨没趣?可季雪竹却病倒了,冀王便是对她无感,也总得干点儿人事,这么的才将季照辉给打发过来。
季照辉见得姐姐病榻之上的模样,初时倒也是心酸的,念着两人一起长大,姐姐待他的好,甚至差点儿落下泪来。
季雪竹也发现了他,那一霎百感交集,伸了手招呼道:“四弟,你来,你来!”
季照辉依言到了床边坐下:“姐姐可还好?这病,要紧不要紧?可请了郎中,抓了药吃?”
“药自然是吃了,只是我心里头这疙瘩实在是解不开啊。”季雪竹说着便落下泪来:“那个贱人近日在家里头做什么?她把我害惨了!”
“贱人?……”季照辉一怔,方才醒悟季雪竹口中的“贱人”是季雪川,不由微微蹙眉:“她在家里头也是伺候她娘,平素不出来走动,不过姐姐,这么说她是有些不妥当,她到底也是咱们的姐姐,叫人听你这么称呼她,不好。”
“怎么不妥当?她就是个贱人!”季雪竹道:“当初是她同我说,有极重要的话要同殿下讲,她有办法……有办法叫我得宠,我信了,带她来了,结果呢?王妃滑胎了,我还莫名替她背了这恶名,这也便罢了,王府里头现在样样事儿都交给了那姓赵的,我呢?要权没权,要宠没宠,我是个什么东西?这全是拜她所赐,我叫她一声贱人,哪里过分?”
“可这……”季照辉想劝解,可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