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季雪竹的神色不大自然,想来也是,王妃对季雪竹那个态度,只怕她滑胎与季家大有关系,若是她醒来和皇后告状,梁皇后怕是要对季家更有看法的。
两名侧妃就在外面站着,日头一点点地向西边挪过去,在庭院之中投下越来越长的树影。待得那扇门突然打开,皇后走了出来时,她们两个站得腿都快肿了。
季雪竹的不安在皇后看向她的时候格外明显,但梁皇后却什么也没说,脸上更没有半点儿嫌恶或者愤恨——只是季雪竹低着头,不敢去看皇后的神色罢了。而赵之蓁看到,却不由揣度,王妃说了什么吗?王妃什么都没说吗?
梁皇后却开口了:“赵侧妃送我出去吧,季侧妃留下伺候王妃。”
两人同声应了,却都是不解的。若是王妃醒过来过,皇后的安排明显不大合理。
但赵之蓁还是跟着她出去了。她身边的丫鬟被皇后的宫女有意识地挡在了后头,下人们离她们的距离略远,仿佛是要给皇后留下与她说话的空间。
“你同我说罢,”走到一处回廊上,皇后却停住了脚:“你们昨日在太后的园子里头,遇到了什么人,说了什么?”
赵之蓁心头一紧,并不敢隐瞒,皇后既然这么问,想来冀王妃已经说过了什么。她也只好将遇到太子妃和元惟扬的事儿说了个八分——至于元惟扬喜欢赵霜意的事儿,她却是故意跳了过去。
皇后听着,面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待赵之蓁说完,才道:“当真就只有这么一点?比如,太子妃可曾用什么来诱惑过元惟扬吗……你还记得吗?”
赵之蓁打了个颤,她垂下了眼睛,连呼吸都在微微发抖,低声道:“娘娘,事关姐姐的名声。”
“所以她当真是说了那些话?”梁皇后道。
赵之蓁艰难地点了点头,道:“娘娘……娘娘难道有什么安排吗?”
梁皇后瞥了她一眼,轻轻一笑:“元惟扬不是很好么?”
赵之蓁咬着嘴唇:“您的意思是……”
“长相也罢,本事也罢,他可都不坏。”梁皇后的唇角微微挑起:“我以为,他若果然喜欢你姐姐,这不是有碍她声名的事,恰恰是……是最好的事。一个女孩儿家,有这般出众的少年郎君喜欢,难道不好么?”
“可他是镇远侯府的人吶!”
“镇远侯府?”皇后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唇边微微挑起:“还有必要担心他们吗……不过是一群指望着女人的裙带往上爬的废物罢了。”
赵之蓁的心在胸口狂跳,半晌方压下那股莫名涌起的猜测。
从前不管太子与冀王有多大摩擦,皇后可从没说过镇远侯府是一帮废物。如今她的口气是这样不屑……
她不敢问太子是不是犯了很大的事儿,然而就在这时候,回廊的另一边传来了脚步声。
来的人是下朝回府的冀王。
皇后也看到了他,却不曾说话,只等他过来。冀王连朝服都不曾换下,到得她们面前,规规矩矩给皇后行了礼。赵之蓁自觉地往后站了一步,半点儿便宜也不敢沾惹。
“起来吧。”皇后对儿子说话,声音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温柔的:“怎么样?”
“父皇……父皇令太子闭门思过,若不得圣旨,绝不能出来……”冀王仿佛在寻找最妥当的词语,说得很慢,却也很清晰。
梁皇后的面色登时变了:“什么?只是闭门思过而已吗?他那么大的罪过……”
“到底少了些证据。”冀王轻声道:“北衙查出来的只是他与官员私下勾结的事情,但……银子对不上。”
“银子对不上?”
“若是将那些他结交的官员吐露的‘好处’加起来,总有上百万两银子的东西了。”冀王道:“然而太子是不可能有那么多银两的,算上镇远侯府,也凑不出几百万两的亏空。父皇……大概也是因为这事儿无法对证,又打心眼里想护着自己的儿子,认为那些个官员有攀诬太子的嫌疑,于是只罚了太子禁足……”
“哼。”梁皇后森然一笑:“你父皇还真是个舍不得儿子的好父亲!证据如此确凿,他也……罢了,太子没有那么多银两是么?他经手的修河、建陵,哪一桩差事不是大有油水的肥差?单是想做这事儿的官员孝敬也不是个小数,更别提拨下去的银两,神鬼都不知道用到了哪里去!”
“这事儿,终归还是要找到证据的。”冀王道。
“自然是。”梁皇后微微垂下了眼皮,却又瞥了一边眼观鼻鼻观口假装自己不存在的赵之蓁一眼:“赵侧妃?你可明白了我方才的话——有些事,当真是好事!”
赵之蓁微微点了点头,紧紧吸咬着自己的嘴唇,舌尖触到了微热的甜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