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娘一怔:“阿娘的意思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冯雨湖放下筷子,叹着气道:
“没错。咱们那两艘大船,费了多少钱财和心力,略懂行的都看得出来,若有心思叵测之徒趁出海之际劫走了船......所以咱们不能不防着。”
说到这,冯雨湖又笑道:
“可若是有戍边兵士在,我这心至少能放下大半,保家卫国者,果敢忠贞,这一条自是毋庸置疑的。”
吴三娘想了想,道:
“阿娘说的极对,头一次出海再谨慎也不为过,您再找冯状元借些人手,三方势力相互制约,这趟出海便能更安稳些。”
冯雨湖连连点头,道了声好。
......
年十七这日,正是吴三娘的生辰。
天还未亮,吴三娘便被小桐和云烟几人从温暖的被窝里拖出来,按在镜子前仔细捣鼓了一通。
吴三娘狠狠打了个哈欠,顶着精致的发髻和略施薄粉的漂亮脸蛋认命地先去了福寿堂,领了一对耀眼夺目的金累丝嵌珠宝蝴蝶簪。
出了福寿堂刚露出满意的微笑,又被笑嘻嘻的浣衣请去了馥春院,得了几匹织锦缎和一柄白玉如意,然后强塞了一碗长寿面。
出了馥春院还来不及思索又被阿吉领着去了书房,得了几本名家字帖和一方九色荷叶砚。
刚从书房出来,就被外头等了许久的书英捉去了柏啸院。
站在柏啸院里,吴三娘捧着满满一匣子银票,满意得走路都有些打飘。
真要说起来,还是大哥最懂她的心!
还没走出柏啸院,玉喜和玉欢不知从何处跳了出来,一左一右拦住了去路,直接又将吴三娘拖去了海棠院。
看着手里厚厚的一荷包小金饼,吴三娘感觉脚下的地变得更软了,整个人好似飘在了云端。
吴大娘子忍俊不禁,逗弄道:“三妹妹是不是喝多了?啧啧,今日得了这样多的好东西,仔细被人偷了去,来,放姐姐这儿,姐姐替你保管着好不好?”
吴三娘闻言,急忙推着小桐几人朝外走,边逃边大惊失色道:
“我清醒的很,多谢大姐姐,我这就回云起院把宝贝都锁起来!”
见状,吴大娘子捂着肚子,差点笑岔了气。
傍晚时分,吴三娘又被燕雨几人接到了冯宅,不曾想裴信也在。
吴三娘穿了件绯红蝶纹金线毛领斗篷,斗篷里半藏着一抹桃花粉长裙。
青丝绾成流云髻,斜插着一支嵌宝蝴蝶簪,走起路来环佩叮咚,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绝世佳人。
裴信怔了半晌也没能移开目光。
他头一回见到这样娇艳明媚的她,在略显破旧的院落里,她迎风生姿好似独出淤泥的莲花,又遗世独立宛如着误生空谷的幽兰......
目光不受控制地流连在那张精致的小脸上......以及那点了口脂的绛唇,裴信只觉得漫天的景致难以言喻,连刻在骨子里的礼数都被抛之了脑后。
直到吴三娘朝冯雨湖撒完娇走到他面前,裴信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向她见礼。
那张清峻的面容上闪过浓浓的懊悔神色,他竟然在她面前失了礼,这可是头一回!
“三娘子安好。”
迎着吴三娘诧异的目光,裴信一张脸蓦然通红。
冯雨湖望着那两片可疑的红云,秀眉缓缓挑起。
“裴解元怎么在此处?”
裴信勉强稳住声线,却低着头没敢再看她,道:
“白日里刚去瞧过姑祖母,她老人家情形不大好,我想......”
他想说‘我想等你来,跟你说一说’,可羞涩涌上心头,到嘴边的话到底也没能说出口。
吴三娘却忽视他的羞赧,落落大方道:
“你我共谋大事便不必见外,请裴解元到屋内一叙。”
那一瞬间,裴信心底涌起缕缕惭愧,她如清风霁月一般明朗无瑕,而他却心怀不轨,龌龊难言。
“多谢三娘子,今日是三娘子的生辰,这是我......”裴信刚取出一方木匣,猛然想起旁边还有冯雨湖,又忙掩饰道,“是我妹妹的一点心意,请三娘子笑纳。”
吴三娘心知肚明,接过木匣笑着答谢了一句,便转身率先朝屋内走去。
裴信朝冯雨湖微微欠身,也跟着进了屋。
冯雨湖见状,忙招呼燕雨准备些热水,连带着茶粉并几样糕点一同送进屋内。
屋内,两人相对而坐,皆是沉默不语,小桐接过燕雨送来的茶壶,替两人慢慢点了茶。
“裴解元请。”
吴三娘的话打破了屋内的寂静,裴信好似如梦初醒一般,忙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想维持住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内心。
“裴解元去过安国公府了?”
一句话压下满室的旖旎,裴信强迫自己收敛了心思,打起精神道:
“是,我借着拜年去瞧了姑祖母,她精神不大好,也不知能不能撑过春日......”
“还有,曲二爷话里藏话,想找李家多要些银子,说是曲妃娘娘的意思。”
吴三娘放下茶盏,“要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