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吴三娘说到这,吴守忠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越是清楚阿宝的这份儿敏锐与觉悟,越是叫人觉得遗憾,她怎么就不是个男儿呢?唉......
“宋家虽说已被卸了军权,可到底为国征战多年......你以为那西寰来使为何将姿态放得如此低,还不是被从前的宋家军给打怕了。”
“文昭长公主与定国侯育有一子一女,女儿一出生就被封为了顺贞郡主,六皇子的生母宋妃又是定国侯的胞妹,故而六皇子与顺贞郡主是真正的青梅竹马。”
“六皇子真心诚意地求娶,定国侯也愿意得很......故而官家虽然脸色不好看,最终却也点了头。”
吴三娘听罢,笑意莫名:
“顺、贞......难怪文昭长公主与定国侯要‘失和’。”
吴守忠也跟着笑了笑,随后又怅然道:
“可只要是假象,便总有被拆穿的一日。如今官家年迈,许多事上都显得力不从心,下头的人也就慢慢露坐不住了。”
吴三娘奇怪道:
“自来君强臣弱,君弱臣强,这有什么好惆怅的?父亲身为世家子,不早就站好队了么。”
站好队?
吴守忠失笑,从阿珏与朱维柔定下亲事之时,他与朱相便牢不可分了,可不就是站好了队。
“上回你跟我说了秦策......阿宝,告诉阿爹,三位爷,你更看好谁?”
吴三娘没直接回答她爹,而是反将了一军:
“反正不是您看中的那位。”
她知道他看中是谁?
吴守忠这回是真呆住了,倒吸了一口凉气,问道:
“我从没与任何人说过看中的是哪位,你是如何得知的?!”
吴三娘斜着她爹,暗道,都悄咪咪地关注成这样了,打量着还藏得住?
见她不言不语而是起身告了退,吴守忠急忙又追问了一遍。
吴三娘却脚步不停,边走边语调淡然道:
“我与父亲所奉之主不同,还是少交谈为妙。”
说罢也不看吴守忠那目瞪口呆的模样,施施然离开了。
吴守忠:从老子这里套了这么多话,现在才说要少交谈?
欠揍孩子,气死爹了!
......
吴守忠到底没去福寿堂,却借口要祭拜江家的英灵,于大年初二那日陪着江氏一道回了江府。
马车里,江氏斜着一脸正气的丈夫,嘁了一声。
“你嘁什么,有老爷我陪你回娘家,还不偷着乐?”
闻言,江氏睁大了美眸,差点被气笑。
“老东西,我还不知道你?向来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说吧,跟着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吴守忠却不理她了,靠着摇摇晃晃的马车壁,老神在在地阖上了眼睛。
江氏:......
江府英灵堂。
吴守忠一脚踏进,只觉得遍体生寒。
偌大森严的英灵堂里供奉着密密麻麻的牌位,吴守忠踩着漆黑的地砖,忍住满心的震撼朝里走。
越走越近,也渐渐看清了第一排最中央的牌位上刻着的字。
“庆国故骁骑将军江氏讳辽之灵位”
吴守忠一怔,这位是夫人的祖父,被南夜当众凌迟身亡的那位骁骑老将军!
世人只记得这位老将军吃了败仗,遭了极刑,让庆国在敌国面前抬不起来头。
殊不知,他领兵戍边三十余载,也曾是令南夜闻风丧胆的一员悍将,被人尊称为常胜将军!
若非如此,南夜又怎么可能于三军之前,将他活生生羞辱成一具森森白骨?
吴守忠忍住满腔的压抑,视线缓缓移动。
望着那些或是熟悉或是不熟悉的名字,吴守忠忽然面色冷然,整肃衣冠,交手过眉下跪,江氏并排其右。
吴宗珏与吴大娘子、吴三娘紧跟父母其后跪拜。
五人焚香叩首,又怔怔地瞧了好一会儿,这才默然离去。
“难怪江安兄执意要扩建英灵堂,原来这里竟供奉了如此多的英烈。”
吴守忠心绪难平,伤感道。
江氏脸色也不好,半垂着眼眸道:
“嗯,除了江家人还有许多与江家、与庆国有关的人,有些人甚至连名字都没有,更不知晓世间可还留有后人,阿爹说,我们既然活了下来,那就要顶替他们,叫这些英烈的香火生生不息,诸公泉下有知,也定会寻着香火再世成为庆国人。”
吴守忠听得心头发酸,沉默许久才道:
“我早该陪你来祭拜的。”
江氏眼眶微热,低声道:
“老爷的好意,我明白。只是似这般的英灵堂并非只有江家有,我大嫂娘家、定国侯宋家......比起江家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们这样的武将之家,最不愿意的就是轻易打杀下人,老爷可知为何?”
吴守忠望着江氏姣好的侧颜,怔了片刻才道:
“因记得绿罗裙,故而处处怜芳草?”
江氏笑容勉强,“是这么个意思,马革裹尸者为的是什么?还不是芳草处处生......老爷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