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夫人重重叹了口气,似是精力十分不济,有气无力道:
“阿娘年纪大了,身边的人都够用,若是阿忠不肯,你们......你们瞧瞧谁肯留一留她吧。”
此话一出,还不等吴府众人反应,钱烟絮便先跪倒了。
钱烟絮生得弱柳扶风,这一跪却是扑通一声响,没有丝毫扭捏之态,高声道:
“烟絮多谢老夫人与夫人厚爱,若是三娘子肯收留烟絮,烟絮定当舍命相报!”
被点到名的吴三娘傻了眼,其余众人也都没好到哪去,一道道眼神在钱烟絮与吴三娘身上来回扫视。
江氏嗤笑一声,不客气道:
“三娘还没说话,你倒先选上她了?这规矩是阮家教你的?好大的脸!”
不得不说,江氏的嘲讽对钱烟絮来说十分有用。
钱烟絮被刺得脸色发白,脊背却不曾弯。
“回夫人的话,烟絮虽出身不好,却也是读过书,懂些礼数的......烟絮只希望能留在三娘子身边做个粗使,不敢有它意。”
“为什么偏偏是三娘?这也是阮家的意思?”
江氏忌惮阮氏,可不代表她会同样忌惮钱烟絮,当下便直截了当地问道。
闻言,钱烟絮咬了咬牙,随即摇了摇头,沉声道:
“阮家要烟絮进府,打的什么主意,夫人睿智自是一清二楚......可烟絮自小便不认命,若是三娘子嫌弃烟絮的出身......”
钱烟絮扬起脸颊,颇有些倔强道:
“那便赏了烟絮一条白绫吧!否则烟絮回了钱家也只有投井的命!”
她那紧绷的脸颊和固执的眼神,倒让吴守忠想起了刚成婚时的江氏。
江氏身为飞骑将军江老将军唯一的嫡女,年轻时自是傲气又倔强,与他心中温婉贤淑的妻子形象一丁点儿也不沾边。
可就这样,两人也一起度过了十几个春秋,育有一双儿女。
到了最后,她们都走了,而他身边也只剩下了她……
吴守忠想着年轻时候的自己与江氏,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
老东西!人要寻死,你竟能笑得出来?
江氏一脸的不可思议,狠狠白了一眼兀自痴汉笑的吴守忠。
“嘁,你若真想寻死,谁也拦不住,偏偏说这样的话,打量着让三娘心软?我告诉你,今日我便送你回钱家,你要死就死在自己家里,别脏了我们吴府的地儿!”
闻言,钱烟絮的脸色更白了一分,却不甘心,于是一咬牙,孤注一掷地对吴三娘喊了句:
“三娘子!烟絮会写话本子!”
哟,她会写话本子?
吴三娘挑眉。
小桐都要惊呆了,那什么烟絮,她怎么知道她家姑娘的这点爱好?真会打蛇打七寸!
见吴三娘正打量着自己,钱烟絮又投了颗重磅炸弹:
“若三娘子不嫌弃,烟絮愿卖身与三娘子!往后烟絮的生死,尽握在您手中!绝不敢背叛!”
吴三娘心思转动间,已经朝江氏扬起了惯有的无害笑脸。
“母亲,她既然这样说了,不如让张管事帮我调教一二?若是朽木不可雕,那卖身契也不用签了,直接送回钱家就是了。”
江氏内心有些不情愿,不过想着三娘的那点爱好,也就心软了。
区区一个钱烟絮,她还不放在眼里,左右老东西也不甚在意。
三娘既然喜欢,那就留着好了,全当给孩子养了个猫狗一样的,逗趣的玩意儿。
“成,就依你,来人!把她送去张管事那里,待调教妥当了,签好卖身契再送去云起院。”
钱烟絮喜出望外,朝地上重重磕了几个响头,激动得全身都有些发抖。
她成了!她终于从钱家那个吃人窝里逃出来了!
只是吴三娘此时还不知道,她抱着好奇心救下来的姑娘,今后却赤胆忠心地跟了她一辈子,至死方休。
......
母女三人回了馥春院。
江氏秀眉紧蹙,瞧着心烦得紧。
“这个阮家,还真是附骨之蛆!见阮氏死了,又送了个钱烟絮......”
说到这,江氏猛然起身,惊道:
“难道阮氏之死,竟是钱烟絮进府的投路石?”
闻言,吴大娘子与吴三娘面面相觑。
吴三娘想了想道:
“母亲猜测得不无道理,不如寻了黄大夫来问一问?药与毒一脉相承,想来黄大夫应当能瞧出些端倪。”
见江氏点了头,浣纱急忙去寻黄大夫。
黄大夫须发皆白,听到江氏的问话,拧着眉头仔细思索片刻后方低低道:
“夫人问的话,其实老朽也曾起过疑心,老朽到佛堂时,那位阮姨娘已然不行了,剧毒入体,五脏六腑皆被侵腐,故而一直吐黑血。”
“还有一事颇为蹊跷......老朽想撬开阮姨娘的口,给她灌些解毒的茶汤,可......可那位老太太死活不肯,说将死之人不可启口,否则精气会从口中流失......”
“老朽这把年纪了,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辞,唉!其实灌不灌茶汤也都无所谓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