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尤江月的贴身丫鬟,主骄仆傲,伶牙俐齿可碎铜:“太太找你有事,在楼上客厅里等你。”
钱通用手揉了揉那困意未消的眼睛。心里在埋怨着,昨晚让我打着灯笼到泥沼塘里给你捞蚂蟥,回来都三更了。这刚躺下没一会,又派人叫我。你这是在使唤我呢?还是在熬鹰呢?他翻了下身,有点不太情愿语气回道:“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这样的语气,门外的丫鬟显然不愿意听,立刻催促着:“快点,别磨蹭。”
钱通怕再纠缠不休,只好从床上爬起来,边往脚上套着裤子,边说道:“你回去吧,我穿上衣服再出去。”他有些不耐烦。自从全爷走了,我这个钱小爷成了受气包,那尤江月不是叫我干这就是干那,买鱼叫我半夜蹲源江边等刚出水的活鱼;野味让我跟着猎户上山捉;书信令我连夜送……这段时间我就没有睡个囫囵觉。
钱通赶紧从床上起来,摸黑系着布裤腰带,随手抓过有不少泥污渍迹的脏衣服,披在肩上,摸摸索索打开门,就边扣扣子边走,向那客厅走去。
客厅内,灯火通明,尤江月坐在茶台边喝着自己亲手用各种料子配制,丫鬟精心煲炖那龙须凤心汤。
去叫钱通的丫鬟踏梯阶由一楼上到二楼客厅里:“太太,钱通一会儿就到。”
尤江月在那整块胭脂木雕刻而成的茶台面上,将描金折枝花云朵纹宝石蓝釉小碗用纤指端起,说道:“这奴才,偷懒惯了,不用鞭子赶着,他不走。”
丫鬟走过去站到一边:“是的,我让他赶紧来。”
尤江月嘴角露着一丝得意笑容,轻轻抿了口碗内如浅色红茶水样的龙须凤心汤,轻啧一下,然后说道:“不腥不腻,润柔爽喉,早之佳品,晚如鲍肆。”
钱通急匆匆跑上楼梯,来到客厅内,面对着坐在胭脂木镂空雕刻台底围前的尤江月说道:“全太太,小的钱通来了。”
尤江月放下那宝石蓝釉碗,粉脸不笑也娇,轻起红唇道:“我听说青头萝卜化痰去燥,你去买点回来。”
此话一出,钱通都觉着可笑,伙房那儿还有半筐,叫人拿一个来,够你吃三天。大清早的天不亮叫我去买,亏你想得出:“不用买,我这就去给你拿。”
尤江月纤手轻摆:“我要量大,得用骡子驮。”
钱通心里话,你没屁就别放,别拿吃萝卜来放屁!我这些天让你整治得眼窝深陷,腰酸背疼。他虽心里气,可嘴上不敢说,只能随着她的话往下说道:“用骡子驮,最少也得一麻袋。”
“一麻袋不够。”
“那二麻袋。”
“不够。”
“那三麻袋够了吧!”
“不,八麻袋。”
“要这么多?”
“快去买,出北城门,到刘家菜园子,他的萝卜好,记住,别人的一个也不要。”尤江月说完,可能是口渴,又伸手端起那宝石蓝釉碗。
“好的,我这就去。”钱通答应得挺快,依旧站在那儿没动窝。
尤江月也没言语,冲着一个丫鬟轻轻动了下手。
丫鬟心领神会,于怀内拿出一些碎银子。迈步走上前来,将银子递给钱通的同时说道:“这可是全爷的银子,你一定要省着花呀。”
钱通接过银子:“我知道,我知道……现在是全爷困难时期。”说完转身就向楼下走去。
当钱通按照她事先的吩咐,由城郊雇用四头骡子运回买的八麻袋萝卜时,并不知道房子及所有的物品都已经易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