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山神庙没有马棚和马草,丰明烨又非常爱惜自己的那匹黄骠马。他想了想,就决定将马送到梦源镇‘驶大江’小店里,准备多给点银子,让史小江给喂养一段时间。他就出庙门,解下拴在小树上的黄骠马,翻身骑上,顺着那条小路向梦源镇走去。
史小江冬季买卖较为清淡,再说这些年,让很少回家几次的混儿子史鳌连急带气,病倒了数次。焦虑、心急、上火、生气成了他数年来的主题,身体也就跟着迅速苍老起来,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手里已经拄上了结实的枣木拐棍。他正由店内出来,就看到一个人从大门口骑马走进来。他眼光浑浊,微微抬着一只手打了个眼罩,想辨别清楚来人是谁。
丰明烨没到他跟前就早早跳下马来,拉着马缰绳又往前走了十几步,微微一拱手说道:“史掌柜,几年不见,你就拄上龙头拐,当起老太爷了。”
史小江站在那稍愣片刻,微微打量了一番。呀,眼前这个英俊潇洒,腰间斜挎宝刀,身着皮毛大衣,膝下足蹬鹿皮靴的年轻人好面熟。他是那个以前住在山神庙里的小道士丰明烨吗?他不敢肯定,先试探着问:“少侠是……”
丰明烨用眼睛上下扫看着史小江。心想,虽说时光催人老,可你也老得太快了点吧。这腰也弯了,腿也弓了,脸如地垄沟子,满头银色丝发像个白头翁。你这是怎么搞的吗?经营个小店至于把你累成这样?连我都不认识了?唉,这才几年呀!他只好自报姓名,并说明来意:“我是丰明烨,来你这里把马寄喂一段时间,我出银子。”
“哎呀,老朽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丰少侠来了,快请店里坐。马匹让小二给你照看着。常和!常和!赶紧过来,把丰少侠的马牵到马棚去给喂上。”史小江一边招呼着店门口的小二,一边眼睛直直地看着丰明烨的脸。你说人家一个小道士都能威震源海城,我那混蛋儿子他只知道钻鳖洞,整天人妖不分和那河獭精混在一起,丢人呀!丢人……丰明烨源海城战任风之事,如同长了翅膀,连这八百里外的梦源镇都家喻户晓了。
小二常和跑了过来,眼睛看着丰明烨在他跟前站住了脚步。噢,他就是丰明烨呀,看他这个气宇不凡的样子,的确配得上少侠这两个字。他弓腰说道:“丰少侠好!我立刻去给您喂马。”说话间,早已将手伸到缰绳边。
丰明烨撒开了握缰绳的手,嘴里回道:“多谢了!”
“少侠别客气,你为咱梦源镇增了光,今天老朽我请少侠的客,你一定要给个面子,咱俩店里坐下叙叙旧。”史小江肚子里有些文化水,也比较崇拜横刀立马的英雄,在这寒冷的冬天见到数年前从这里走出去的丰明烨,一时,心中亲切感倍增,诚心诚意地邀请着。
盛情难却,乡情味浓,丰明烨既不想,也本无意推辞,点了一下头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好!不愧是从小生长在咱梦源镇的人,够爽快。丰少侠,请!”史小江见事被答应下来,觉着脸上有光,皱褶的脸也挂起久违的开心笑容,将枣木拐杖由右手换到左手中,随即转身,将右手对着店门的方向轻轻一伸。
丰明烨和史小江在店内的一张有些破旧的桌子边坐下后。丰明烨惦记着自己那匹黄骠马,为了让马不跌膘,想先把喂马的费用之事和史小江订下来。他刚坐定,便开口说道:“史掌柜,我可能要在山神庙住上两三个月,先给你预付些喂马的银子。”说话间,将刚插在皮衣怀里的手抽来,把手里的两块拇指肚大小的碎银子放在桌子上。
史小江是连摆手带摇头,腮边嘴角的银色长胡子也跟着左右飘摆着,连连说道:“不要,不要……你把银子收回去。丰少侠请放心,你那马,我一定让常和给精心喂好。”
丰明烨以为史小江在谦让,随手把碎银子往他面前一推说道:“我那匹马需要多加点精料,给你的银子,是让你买些黑豆。”
史小江回手又将银子推回到丰明烨面前。‘唉’!叹了口气说道:“黑豆咱家里还有十几麻袋,够用的,不缺。说实话,老朽现在也不缺少银子。唯一缺的就是,亲情,少的是,儿孙满堂。”
面对眼前这悲观叹息的场面,丰明烨有所不解。知道早些年史鳌的小妹妹被人拐骗走了,一直下落不明。娘又心疼闺女,竟一病不起,不久也离世而去。可是这都是早已过去的事,看他苍老成这样,难道这几年他又摊上了别的事?莫非史鳌他……丰明烨怕说话不当,在不明情况下无意中再刺痛他,试探着问:“你儿子史鳌他现在在哪?”
“别提他,这个逆子,这些年他不学好,整天和个妖在一起。你道兄贾义刀要把那妖斩掉,他死命不让……吭吭吭……”由于愤慨而气急,史小江一阵剧烈咳嗽声,打断了他自己的话语。
丰明烨感觉这事很新奇,怎么人还能和妖混在一起?耐心地等待他咳完之后问道:“那妖现在还没除掉?”
“没有,是这么……这么……那么……那么……”用了好半天,才从头至尾把他所知道那些,自己儿子史鳌和那河獭的事情向丰明烨说了个明白。并且请求丰明烨帮他个忙,把现在仍然住在冬季不结冰暖水的老鳖潭边,那个百鸟巢悬崖石窟里的史鳌给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