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想起自己平日里对缇月的过度放纵,淳于意心底竟隐隐升起不安,从前老太太说起过几次,他从未往心里去过,现在来看,源头竟在自己这里。
淳于意羞愧得对着田嬷嬷连连拱手。
这时,受了疼又委屈的缇慧终于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邹氏平静的脸上终是动了动,那始终在眼里打转的眼泪滴落下来。母女两人一起看向田嬷嬷,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缇萦听的神清气爽,对田嬷嬷的好感再次提升了好几个度,这言辞,这剖析,简直就是法医办案,给切割的明明白白。
田嬷嬷说完了缇月,转向缇慧。这会的缇慧早已恢复了平日里的状态,心平气和的等待田嬷嬷莅临指导。
田嬷嬷慈祥道:“慧姑娘,你是几个姑娘中最大的,夫人是你的亲娘,你的性子就是照着夫人长的,是个极大度的人,可偏偏也是因着夫人对家中有愧,老爷心中也些不满,这才让你受了伤,憋着气,稍稍被人挑衅,就会失了分寸。”
缇慧一片坦然地点了点头。田嬷嬷看着她,意味深长地说:“慧姑娘,说几句大逆不道的,人生在世只活这一回,你在意这般说辞那般言语,这一生就被套进了枷锁里。你如今要与妹妹争个好坏,往后出了这个门,难道与你不顺意之事,你事事要争?且不说争不争得过,自个都是一肚子气,于你有何益处?”
缇慧忍不住道:“难道我这一生都要学着忍气吞声才对?”
田嬷嬷冷笑道:“这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今日亲姊妹之间的事都闹得这般难看,我能与你说道一二,他日世道上的是是非非,大夫与病人,丈夫与妻子,叔伯妯娌,每样关系都错杂,你难不成还和今日一样?”
缇慧听的有点愣,她确实未想这么多。邹氏是过来人,知道嬷嬷说的还算客气,也知道这事嬷嬷有意提点女儿一二,连声道谢:“嬷嬷句句肺腑之言,这些体己话我家缇慧一点过牢牢记在心中。”接着又转头对缇慧道:“慧儿,快谢谢田嬷嬷。”缇慧忽地回神,朝着田嬷嬷重重地磕头。
缇萦刚在心中感慨,她们这几个在田嬷嬷面前就根本没什么秘密可言,田嬷嬷地目光就到了自己身上。
缇萦对上田嬷嬷地眼睛,就把王姨娘地手拉开了,乖乖跪好。田嬷嬷看着缇萦那双明净的眸子,笑道:“你定是觉得当时要是一直假寐,自己就能免受牵连,对不对?”
缇萦沉思不到三秒,坚定地点了点头。田嬷嬷收起笑脸,平静道:“要是一众贼人杀到家里,他们会因为你睡着了,而留你一命还是斩草除根?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画本子里贼人心软留下个最小的这种事是不存在的,他们一定不会给自己留下后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你可明白?罚你,你还有何不服气?”
缇萦张开嘴巴,想说刚刚她明明劝过四姐姐不要让人看笑话,没有嬷嬷说的这般端正,意思差不多,淳于意身边的小厮长卿已经拿来了藤条。缇萦吓的往王姨娘身后躲了躲,田嬷嬷这是故意的,故意让大家心里都平衡!她这是替人受罪啊!老天爷,你咋能这样!
王姨娘护着缇萦往前站了站,楚楚可怜的看着淳于意,淳于意看了眼她身后的缇萦,小小一个人,真是可怜,忍不住开口:“嬷嬷,缇萦太小了,又没什么大错,不如训斥她一顿,她是个有心得,下次一定会牢记的。”
田嬷嬷却是摇头,正声道:“老爷,我刚刚说过,当父亲一定要一碗水端平,你替五姑娘求情,叫四姑娘和三姑娘如何想?今个萦丫头受的这藤条,就是要让她们明白,什么叫姐妹!”
中了!被缇萦猜中了,她真就是躺着也中枪额那个!田嬷嬷想要三姐姐和四姐姐心疼她这个妹妹来相互亲近,唉!
田嬷嬷拿起藤条,转身把藤条交给淳于意,然后道:“老爷,我知道打在儿身痛在父母心。但这次必须得罚,你要亲自罚,要让孩子们知道,你对她们的爱护是一样的,惩罚也是一样的。一个家族能不能长久下去,首要看的就是父母,父母要立规矩,做样子,再就是要公平,只有爱护和惩罚一样公平,儿女才不会心生间隙,没有间隙的墙很难裂缝倒塌,这个道理,老爷一定要清楚。”
淳于意以前没想这么多,因着淳于老太太坐镇,他总想着有什么事老太太定会处理,可现在听田嬷嬷这么一说,他才知道他这个角色的重要。
“现在每人手上受藤条十下,回去把那一百遍的《女子》抄好,明日谁抄完谁来见我。”田嬷嬷下了最后通牒。
那藤条红光发亮,看着软打起来可就变硬了。在光下,忽明忽暗,像大牢里鞭子的mini版,这么一想,耳边好似真有鞭子来回挥动呼呼作响的声音。
缇月最开始出声,哭的凄凄惨惨,拉着柳姨娘的衣袖不住的摇着,缇慧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伸长脖子,双手颤颤巍巍的伸出来,缇萦直接定在那里不动了。
邹氏看着那藤条,咬着嘴唇,想要求情,只听柳姨娘略带哭腔的娇滴声音道:“老爷,嬷嬷,请慢。”
柳姨娘缓缓站起身,袅袅走到淳于意和田嬷嬷中间,向着两人福了福身,“嬷嬷勿怪,我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是我的月儿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