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国二十三年,十二月底,天气阴沉,大雪纷飞。
富荣繁华的都城早已尸横遍野。
城外,是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城内,是撕心裂肺的哭泣声。
宁昌侯府中,一身素衣的苏岁岁抚摸着自己的腹部,惨白着脸,一双杏眼里盛满了不可置信与哀伤:“夫君的意思是,让我去引开外面的叛匪?”
“是,琳儿身子弱,只有你拖延时间,我们才有机会逃走,苏岁岁,这是你欠她的。”
苏岁岁踉跄着后退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眼里满是厌恶的郑钦昀,又看向一直被他护在怀中,娇柔的苏琳,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她是礼部尚书苏家真千金,出生时被抱走,后来,被亲生母亲身边的嬷嬷看到,这才认祖归宗。
她以为,她不会像以往那般苦了,却没想到回到苏家,见到了苏琳,那个被家里所有人都宠着的,自己的替代品。
她知道母亲因为丢了自己后,悲恨万分,是苏琳的到来让母亲走出了阴霾,她不想与她争宠,可是她根本不放过自己。
父母的偏心,三位兄长的警告,只有他宁昌侯府世子郑钦昀向她释放了善意。
所以,在苏琳离家出走后,家里人让她代替苏琳嫁给郑钦昀,她同意了。
三年,她嫁给郑钦昀三年,她事事以他为先,赡养他的父母,照顾他的弟弟妹妹,第一次同房后,她以为他看到了自己的好。
哪怕情到深处,他嘴里叫着的是“琳儿”。
她坚信,只要时间久,她一定能走进他的心,可是……
见苏岁岁久久不说话,郑钦昀愈发不耐烦了:“苏岁岁,你能不能懂点事?我们只是让你拖延时间罢了,等我将琳儿送出去,定会回来寻你!”
苏岁岁猛地抬头,一颗心犹如被大手紧紧拽住一般,带着哭腔的声音里满是绝望:“夫君,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对不起她?你难道不知若是我出去,死也许是最好的结果,我会被玷污,被糟蹋!”
“那又如何?”郑钦昀冷笑,“当初若不是你在苏家争宠,琳儿又怎会被你害得离家出走,从而被人劫持,我又怎么会被逼娶你?”
“轰隆”一声,苏岁岁脑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炸开,满脸震惊地看着郑钦昀,喃喃开口,“不是,她明明是因为有了心上人才离开的,与我何干?还有争宠,我如何能争得过她?”
“还有,嫁给你我虽然愿意,若是你不同意,我爹娘还能逼迫皇亲国戚吗?”
“闭嘴!”
郑钦昀眼里燃烧怒火:“你果然如你兄长所说谎话连篇!你好歹毒的心思!居然污蔑琳儿的清白!难不成你兄长和爹娘会冤枉你吗?苏岁岁,早在两年前琳儿回来时,我就要休了你,娶琳儿为世子妃,可琳儿心善,不忍你被人唾弃,从而委屈自己成了我的外室。”
两年……
原来两年前她就回来了,他们就在一起了。
那她算什么?算个笑话吗?
“罢了,昀哥哥,我早在两年前就该死在外面的,妹妹是苏家真千金,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让我去吧,让我去引开那些追兵,你带着妹妹赶紧逃。”
苏琳站直身子,瓜子脸上,满是愧疚之色;“对不起妹妹,或许你怪我怨我恨我,但我还是得解释,这不是我愿意的,我这就出去……”
看着苏琳故作姿态的模样,苏岁岁气得咬碎了后槽牙。
每次都是这般以退为进的模样,让所有人都心疼她!
“好啊,你去啊!你别光说不做,你有本事就出去啊!”
苏岁岁冷笑出声,气急败坏地指着大门:“大门没锁,你敢吗?”
“苏岁岁!”郑钦昀扬手,直接一巴掌打在了苏岁岁脸上,“你这个毒妇,我就该休了你!”
苏岁岁捂着脸,却已经麻木了。
“休了我?”苏岁岁仰天长笑,强忍着心中的痛楚,盯着郑钦昀,字字泣血,“我何错之有你要休了我?七出三不去,我犯了哪一条?”
郑钦昀直接将苏琳拉入怀中,再次冷睨了一眼苏岁岁:“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琳儿,我们走!”
“郑钦昀!”苏岁岁朝着前方跑了一步,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你可以恨我,但是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你不能不救他……”
闻言,苏琳迅速看向郑钦昀,眼里浮现出慌乱之色。
然而却听到郑钦昀嘲讽的声音;“苏岁岁,你还真是为了争宠无所不用其极,身孕?你怎么会有身孕?每一次同房后我都会让丫鬟给你喝下避子汤,这两年来你喝下的避子药已有百副,连大夫都说你不会有身孕,所以,哪里来的孩子?”
苏岁岁不可思议地看向郑钦昀,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就要跌倒在地。
此时此刻,她的脑子嗡嗡作响,看着郑钦昀的嘴唇一张一合,已经听不清他的话语。
而苏琳挑衅的目光也让她生不如半分怒意。
所以,这些年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怀不上不是身体原因,是避子药。
所以,他就看着自己被婆母为难,被下人嘲笑,被外人阴阳怪气,却不肯出来为自己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