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的太子爷,这话可不兴说!不兴说!”一旁的小太监吓得满后背冷汗,赶忙给他夹菜,想借着机会堵着他的嘴。
朱见深斜睨太监一眼:“你不也是他的眼线吗?去,把我刚才说的话告诉他,快去,我在这位置上一天,就一天不能安睡,赶紧废了我,好图个轻快!”
小太监吓得跪倒在地,连连求饶。
朱见深却是置若罔闻,才不过十来岁的人,喝起酒来却比那些大人还要凶。
趁着醉意自顾自嘟囔着。
“我父王是天下人嘴里的笑话,送了五十万大军,被瓦剌人扒光了衣服游街,还差点葬送了祖宗基业。”
“我母亲早就死了,身为罪人,岂敢苟活于世?”
他一杯接着一杯:“我是太子,我是太子啊!我是什么太子!?我他 的到底是什么太子?”
“说是给我请了先生教授功课,可那些先生哪一个不是他的走狗?他们教的那是什么东西?平等?自由?那是什么?那是藐视皇权!那是亵渎圣人!”
稚嫩的脸上扭曲着,尽是狰狞:“说是让我住进东宫,可谁不知道那是想将我与皇祖母分开!”
“我的
皇祖母啊!孤苦无依,独自在南京那破庙里,谁还能急得她?过年了,我竟是去拜上一拜都不能啊 !我连这紫禁城都出不去!我连想去尽孝都做不到啊!”
“我的父亲!我那可怜的父王!如今还在黑龙江受苦受难!我这个做儿子的,竟然连提都不能提他!”
“我是什么太子?我是什么太子!?”
“砰!”
朱见深手里的酒杯狠狠砸在桌子上,被子应声而碎,将那皙白的手割得血流如注:“说什么我是太子。可朝政大事何时问过我?朝堂议事何时有过我的位置?打仗、开海这些,我竟然还是从你们这些太监嘴里知道的!”
“你们算什么?你们算什么?”
朱见深毫不在意手上的伤,站起身来狠狠一脚踹在小太监身上,“你们这些低贱没有卵蛋的东西!踩在泥巴里还怕脏了土的贱骨头!朝堂大事,国家大事!凭什么你们这些蝼蚁都比我这个太子先知道?”
“凭什么!”
他嘶吼着,想将桌子猛地掀翻在地,却发现力气不够根本掀不动,更加恼羞成怒,直接一挥手将身前的杯子碗碟一股脑儿拂在地上,瓷器破碎
,发出阵阵清脆的响声,噼里啪啦地碎片全溅到周边人的身上。
朱见深像牛似的喘着粗气,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小太监眼底划过一丝狠厉的怨恨。
一瞬即逝。
……
南京。
鸡鸣寺。
寺庙后山新建了一座庄子,那是在孙太后的授意下新建的别院,今年下雪时,她便借着寺庙清冷,身子不适的由头,搬到了院子独居。
安静的花厅内,无烟煤燃烧的炭火闪烁这红光,温暖的气息使得人昏昏欲睡。
孙太后斜倚在炕上,崭新的狐皮子制成大被,懒懒散散地盖在腿上,她手里的玉轮也换了个新的,上好的温玉,在这样的冬天也丝毫不见凉意,反倒有些生温。
“太后,晚膳备好了,今儿个让底下那些小子们去寻了不少烟花,待会儿您可要好好观赏观赏,大过年的,咱也过个热闹的。”福如海走进来,将那花瓷的杯子里筛上热茶递过去。
孙太后唔了一声,轻轻呷了口茶:“吩咐人将炭火烧旺些,人老了,愈加怕冷了。”
“送来的无烟煤还有好些呢,待会便叫人将地炕全烧上,去看烟花的时候也能暖和暖和的。”福
如海去匣子里取东西,边拿边道,“两位侯爷家的煤矿今年可是大收成,底下的小辈也都孝顺,还专门送来了不少好东西,太后您呐只管享福就好。”
孙太后不急不缓喝着茶:“宫里头可有人来?”
“往年人来送年礼,到的时候总在午膳前,”福如海伸手将香炉里的熏香加了些,不急不缓道,“但今年说天京港要开海,估摸着是耽搁了时间,这都晚膳了,还没到。”
孙太后哂笑一声,又继续用玉轮在脸上轻轻滚动:“开海是天津的事儿,跟咱们这有什么关系,这人呐,踩低捧高的多了去了!那会儿哀家在宫里时,逢年过节的哪一个不上来巴结,就连那树上的鸟雀都叫的格外欢快。”
“如今我老婆子失势,人又不在宫里,多少事都沾不上边,这不,你瞧瞧,就连那些和尚都懒得来搭理咱们。”
说着,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福如海熟稔的拿来一个盒子,玉轮轻轻放到盒子里,再被缓缓盖上,不见天日。
福如海将盒子放回原处:“太后何必跟这些没眼力见儿一般见识,咱们太子爷如今在宫里头,听说请了不少大儒
来上课,就连青莲先生和于谦先生也都在呢,咱们就安心等太子爷出息了,再将您接回去,那些个没眼力见儿的,哭爹喊娘连您的衣角儿都摸不到呢。”
“太子如今也有十二了,老婆子几年没瞧见他,也不知道如今是什么光景了。”孙太后有些担心,两岁就遭遇突变的太子,身边没个可心的人照顾,又没有她这样的长辈教导着,那个皇帝怎么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