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万人的生死大事,到了林大人您的口中竟然成了微不足道的污秽之事?林大人身居庙堂之高,配享太庙,享尽天下之荣华,为大明礼教只楷模,难道就是这样漠视人命,如此冷酷无情的吗?”
刘蒙恩越说越气氛,脸红脖子粗地说完,竟是连双手都气得在发抖。
在这一刻,他突然理解了皇上当日找他谈心,让他担任妇产科医院院长一职的心情。
当自己第一次拒绝时,圣上的心情,只怕比这更糟糕吧?
毕竟,那些死去的,都是他的子民啊!
刘蒙恩低了低头,为朱正的深谋远虑而感到崇敬,也为以前自己的狭隘而感到惭愧。
“这怎么可能?”
“每年有几十万女子难产而亡?”
“不可能!”
“简直是一派胡言!”
群臣顿时炸开了锅。
但这样的争论中,也有了些许不一样的声音。
“也不是不可能的,每年都有听说哪家的妇人生产艰难而亡的,咱们在场的诸位家里头,不也有么?齐大人,我记得你家那新妇,也是如此走的?痛心呐!”
“的确,虽经常听到,都当做稀松平常了。但真是没想到,我大明一年竟然有如
此多的女子和婴孩是如此丧命的。”
“如今我朝正是缺人的时候,战争几乎带走了大半的青壮,若是没有足够的新生儿,只怕过不了几年,咱们的土地都要无人耕种了……”
众人窃窃私语,能站在这里的人,也都是有几把刷子的,头脑精明得很,当刘蒙恩说出这个数字时,虽有震惊,但很快,大家便明白,他说的的确是真的。
这个如此庞大的数字,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向了刚才那些吹胡子瞪眼的大臣们。
在这个人多力量大,为了提高生育率甚至出台各种政策鼓励早婚早育的时代,人口真的很重要。
可医疗条件的落后,就使得生育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无论是产妇还是新生儿,死亡率都太高了。
要知道,即便是一场严重的瘟疫,也不过是几十万人死亡收场。
所有人都没注意过,难产而亡的女子数量,竟然比得上一场眼中的瘟疫了。
众人这才猛然惊觉,他们根本没有注意过这件事,更是根本没有将这些妇人的生命放在眼里。
没有人重视,便会不以为意,现在被刘蒙恩血淋淋说了出来,大家才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你信口雌黄!无凭无据,你……这……这怎么可能!”
林正贤只觉得口干舌燥,头脑昏沉,下意识地便要反驳。
“不可能?”
刘蒙恩冷冷瞥他一眼,“诸位大人们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又一心只关心国家朝政此等天大的事,妇孺们那些微不足道的生,自然是入不了诸位大人的眼了。”
“诸位大人若是不行,只要随便去找几个稳婆来,一问便知。她们每日都在产房,生育之事,她们最清楚,只不过,诸位大人怕是会嫌稳婆低贱,怕沾染污秽,不肯见罢!”
“否则,又怎会连自己家那些难产而亡的夫人、女儿临死前的痛苦都能视而不见!如今连有了救她们的办法,你们都嫌污秽而不肯点头!”
刘蒙恩越是说得这样冰冷,越是如刀子本狠狠扎在了这些人的心上。
不少人更是喉头一哽,想起了自己家中因难产离世的家人。
林正贤被刘蒙恩说的无话可说,心头也疼的几欲滴血,他的夫人、他的姐姐,都是难产而亡,天人永隔,竟不过是因为一道产房的大门!
可他身为大明的礼教表率,怎么可能轻易松口妥协?
怔了半晌
,他忍住内心的疼痛,哑着嗓子道,“即便是有这么多女子难产而亡,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圣人有言,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女子生产那是天命,因天命而失去生命那是光宗耀祖!而为了逃避这一天命,就失去贞洁,那是死了都不能埋进祖坟的!”
“剖腹产就是让女子失去贞洁?”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刘蒙恩怒不可遏,“剖腹产能够救人性命!降低生育风险,保住生育率,这也是对我大明千百年血脉延续的保障!如果每年能够拯救这死去的几十万女子,十年就是几百万,她们中还有年轻的、可以再次生育,如此算下来,我大明可以多出多少新生儿?又可以有多少青壮劳动力投入建设?”
“更何况,诸位大人,你们知道当产妇们难产时,稳婆是如何催产的吗?”
他握了握拳头,似乎愤怒到了极点:“当产妇难产的时候,这些不懂医术、草菅人命的稳婆,就会拿鞭子抽打她们、拿针胡乱扎她们的肚子,甚至会用些所谓的偏方,喂她们吃烧成灰的头发!”
“诸位大人们在庆祝添丁时,她们正在产房经历着惨无人道的
虐待,她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有苦说不出,受尽折磨,最后还要为了这所谓的狗屁天命丢了性命!”
在场的人中,已经有大半变了脸色。
他们的心跳不自觉加快了速度,面上多了一抹愤怒,不是为了妇产科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