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依旧大雪连天。
整个山西,随处可见的都是倒塌的房屋,大量的流民在路边瑟缩成一团,有些已经死去的被大雪覆盖,成了一尊尊冰人。
可现在活人暂且顾不过来,又哪里还顾得上这些死人?
官兵们穿着厚厚的棉袄,行色匆匆,只管维护着不要产生暴动。
太原府西城街。
数尺高的积雪下满是狼藉,街道两旁的店铺大门紧闭,往日热闹的大街,如今已经一片萧条。
一个稍稍能遮挡风雪的阴暗角落里,一大群失去家园的流民挤在一起,哆嗦着身子,相互取暖。
即便是这样,也有阻拦不了不时有人在严寒中死去。
“囡囡!囡囡!你不能睡啊!囡囡!睁开眼看看祖母!”
循声望去,却是一头发花白的老妪,正一脸绝望地呼喊着自己怀中的孙女。
“祖母,囡囡好冷,好困……”
女娃双眼紧闭,脸色发青,嘴唇发紫,整个人都在无意识的颤抖着。
“囡囡!祖母知道你冷,但你不能睡……你在坚持坚持,等明儿这天就暖和了……”
老妪边哭边给孙女搓着手。
但这时,她自己也冻得瑟瑟发抖,连手脚都僵硬起来,干瘪的皮肤在寒风中皲裂,生出一道道深深的裂纹,鲜血从皮肤的皲裂出渗出,转瞬便变成了薄薄的冰块。
她咬了咬牙关,哆哆嗦嗦
将自己的破棉袄解开,把孙女严严实实包裹在怀里,但寒风倒灌让她忍不住又是一抖。
“乖孩子,你听祖母的话,可不能睡着了,你……你这要是去了……”老妪声音开始沙哑,眼神有些涣散起来,“俺可怎么对的起你死去的爹啊!对得起俺死去的儿啊!”
“你爹是个大英雄,北京保卫战打起来的时候,俺听说,他第一个冲上去杀敌……俺为他骄傲啊……”
“可……可俺也心痛啊!如今俺的儿死了,家里只留下你这么个独苗,如果你也去了,俺,俺……”
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天地间回荡,那银装素裹的雪景,此时已经成了人人深恶痛绝的杀人之景。
女娃仍旧紧闭双眼躺在祖母的怀里,如果不是鼻尖还有微弱的呼吸,恐怕会被人当成一个死人……
冰天雪地之中,祖孙二人像是蜉蝣一般渺小脆弱。
以她们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抵抗这天地之威,更不足以抵抗大自然带来的灾害。
等着她们的,仿佛只有无尽的绝望,和死亡……
就在这时,前方一阵喧哗声传来。
“都起来,都起来,俺们有救了……”
“官府在城东施粥了,听说还有取暖的东西可以领,叫什么来着,对,无烟煤!”
“大伙快跟我来呀……”
不过奇怪的一幕出现了。
尽管喊的人声嘶力
竭,但街道两旁的灾民,大多数人只是木然地抬了抬头,尔后又再次认命地埋下头去。
“大伙快跟我去领粥领媒呀,都愣着干什么?”那人再次大喊。
可依然没有多少人动。
那人无奈摇了摇头,自顾自往城东的方向走去。
直得他走后,人群中才有人小声嘀咕:“这才过了几天啊,朝廷就来赈灾了?一听就知道是骗人的。”
“就是,肯定又是以前那些赈灾的把戏,喊人去喝粥,结果就煮了一锅子清澈见底的水,还不够二十个人吃的……”
“朝廷的人来赈灾,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
灾民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一幕,正好被一高一矮两个赶过来的衙差听到,羞得二人满脸通红!
灾民见有衙差到了,顿时马上停止了交谈。
高个衙差看了一眼依旧缩在角落里的灾民,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对矮个衙差道,“杨有三,你不是让你小舅子负责通知这边的灾民去城东领物资吗?他倒好,自个跑去领东西,丢下这群灾民不管了。”
高个衙差说着,狠狠瞪了矮个衙差一眼,随后把目光再次看向灾民。
他必须让这些人动起来,呆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去了城东才有活命的可能。
于是,一边喊一边大力敲打着手中的铜锣,“快去城东!是真的!真
的有朝廷的人在施粥!”
“不是那种见底的清水粥,是稠粥!稠粥!插筷子不倒的那种!”
“这次是陛下亲自主持赈灾!绝不会骗人的!快去城东啊!”
……
灾民听到衙差的喊话,终于有少数人半信半疑地动了起来。
不过多数人还是没有动,被深深地绝望笼罩着。
整个山西上空,阴云笼罩,四处皆是死气沉沉。
两位衙差互相对视一眼,皆看见对方眼中的无奈之色。
就在这时。
角落里的老妪咬了咬牙站了起来,她将自己身上的破棉袄脱下,全部盖在自己孙女身上。
寒风阵阵,仅剩的一件里衣被吹得紧紧贴着她的身躯,露出一副骨瘦如柴的架子。
浑身更是止不住的发抖,一口缺了大半的牙也抑制不住的相互磕碰,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