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艰难地点了点头,一双浑浊的老眼里,满是对儿子的担忧和对未来的迷茫。
而杨继平则怔怔地望着母亲苍老的模样,不可置信地倒退一步。
他深吸一口气,强制自己压抑住内心的颤抖和怒火,咬着牙问道:“我两次不中,屡次在考前遭受陷害,也是他做的?”
“是我这个在老家灵位上,死了二十年的父亲做的!?”
打他记事起,每每问起自己的父亲是谁,崔氏都会泪眼汪汪告诉他,父亲早在进京赶考的路上意外死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抱着继承父志的信念,寒窗苦读二十余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除了想实现自己为国为民的那腔抱负,还有想弥补死去父亲未能高中的遗憾!
结果呢?
他连考三次不中,屡次遭人陷害,不是被诬陷入狱,就是被人挑衅打伤,原本他还觉得自己就是时运不济,活该没有这个命。
可谁料,竟都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所为?
这样的父亲,还不如真的死了呢!
杨继平想到杨奇对他的所作所为,滔天的恨意已经吞噬了他的理智。
他愤怒的双眼,死死盯着门外的皑皑白雪,一双眼睛已经猩红,胸膛剧烈起伏着,
仿佛一头饿到快要吃人的猛兽,闷头一个猛子就往外冲。
“儿啊!你要去作甚!”崔氏一惊,连忙冲上去抱住他。
杨继平想挣扎,却又怕伤到崔氏,极度压抑之下,连身子都在发抖。
他大口喘着粗气,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嘶吼道:“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我要亲口问问,这个人是不是禽兽不如,抛妻弃子,数典忘祖,不光让母亲你独自一人受了二十多年的苦,更是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
杨继平只觉得锥心的疼痛席卷而来,整个人痛苦的弯下腰,被崔氏一把搂在怀里。
感受到母亲的温暖,杨继平突然觉得自己无比委屈。
他止不住失声痛苦起来,“娘,他怎么能……他怎么能!儿子要去问问,这二十余年,他怎么能日日安睡?怎么敢心安理得啊!”
“我要去讨个公道!为娘讨一个公道!为我自己讨一个公道!”
说着,杨继平又开始挣扎着往外冲。
崔氏心疼儿子,却又没有那么大力气,只能死死抱住他的腿,边哭边道:“别去了!别去了!他如今犯了欺君之罪,徇私舞弊,结党营私。早已被打入昭狱,只能等死了!”
“什么?”
这无异于一碰冷水迎头浇在杨继平身上,让他沸腾的理智得到一丝清明。
他稍稍平静下来,脸上的泪还来不及擦,便急忙问道:“娘你在说什么?他是阁老,岂是这么轻易便会下昭狱的?”
崔氏抹了抹眼泪,抽噎着道:“娘是被圣上派人接来的,圣上下旨问罪你爹时,娘就在宫里亲眼瞧着!”
“下昭狱了……”
杨继平突然双眼失神起来,脸上的愤怒渐渐熄灭,只剩下一丝悲切。
他呢喃着,失魂落魄的直起身子,又一个踉跄倒退几步,“下昭狱了!他下昭狱了!”
杨继平蹲下身,用发抖的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过了好半晌,这才慢慢移开,一连串泪水从他悲伤的眼睛里流下来。
巨大的委屈、锥心的疼痛、莫名的解气……
所有思绪交织在一起,他只感觉自己的手脚都麻木了,血液快要凝固,心脏都快窒息了!
好像有一把尖刀,狠狠直刺进他的心脏,五脏六腑都破碎了……
“他下昭狱了……”
又是一声呢喃。
但这次,杨继平却突然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他嘴角微微咧开,依旧猩红的眼却逐渐变得异常光亮起来,凌乱的发丝混着泪水黏在脸上,看得
人触目心惊。
屋外的鹅毛大雪仍然簌簌直落,寒风凛冽,吹动屋檐下新挂的灯笼不停摇晃,发出吱呀的声响。
崔氏胆战心惊地望着儿子,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罪有应得!他罪有应得!”
杨继平却突然癫狂的大笑起来,脸上的表情逐渐扭曲,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透过凌乱的发丝,狠狠盯着大堂里那块写着“亡夫杨公奇先生”的牌位。
他猛地站起身来,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崔氏急急忙忙想上去扶他,他却不管不顾,只往前冲。
杨继平站稳身子,嘴里发出渗人的笑声,双手抄起牌位,狠狠地朝地上砸去!
随即,他双脚疯狂的在地上跺着!
“老天有眼!”
“你死有余辜!”
杨继平嘴里念念叨叨,脚下的动作却一次比一次更狠,一脚一脚,将那摆了二十余年的牌位踩得稀碎!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如此发泄情绪,仿佛要将这二十多年受的所有苦难和委屈,通通踩在脚下,踩得烂碎!
而同时碎掉的,还有他和崔氏,这二十余年的信念与唯一的坚持……
崔氏见儿子如此癫狂,早已心痛难忍,哭得泣不成声。
可她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