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无天日的石室里,充斥着缓缓流动的水声,铁链摇动的撞击声,咕呱咕呱的叫声,还有人微弱的气息声。点点微光漂浮游动,忽明忽暗,像极了没入水中的萤火虫。
晓风强压住翻涌的恶心,摸出前一夜暗掉的火折子,抱着微弱的希望试图燃起一点火光。可是,不等她尝试,她就在杂乱难闻的气味里嗅到了一丝丝酒的味道。
脚下湿漉漉的,如果也是酒,那么很可能一点火星飞溅都会引致一场大火。她斟酌片刻,收起了想要搏一搏的心,求稳为上。
她摸出莫忘,和它说了声道歉:“要委屈你了。”
以剑撑地,莫忘在这一刻化身为探索的先行者,帮晓风寻找出一条最安全的路。一小步一小步挪到水池边缘,在离池水仅有半步的地方及时停了下来。
“谁?”听到异动的千面郎君虚弱地问着,短短一个字也有些颤抖,有防备也有畏惧。
之前被人逼问、生死一线之际都不曾露怯的人,不久前还在跟自己奋力一战的人,此刻却变得畏缩胆怯,他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折磨?
晓风想象不到,也不敢去想。
她深知一旦脑海中形成了画面,自己会控制不住的将唐若风的处境也带进去。
那样的话,她一定会疯。
她告诉自己,要冷静,不管听到什么,可能会看见什么,都要冷静。
“是我。”
“丫头?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千面郎君一阵错愕,言辞间只有担心没有半分遇到救星惊喜,“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走。”
“是宫护法带我来看你的。”
“宫土?是谷主的意思。”千面郎君很了解五护法对无昼谷的忠心,一下子就联想到这是谁的命令,“他的条件是什么?”
“暂时还不知道。”晓风没有透露自己面对的选择题,在这种时候,少提及些内情,大家都可以少些负担,“或许是想试探下我有没有把你救出去的本事。”
“这一点不用试探,你没有。”
千面郎君的声音更加弱,低沉的呻吟在隐忍身体的痛苦。他说出的每个字都无比艰难,唯独刚才那句话格外肯定。
“我原本还不信,现在……”晓风不得不承认,自己暂时想不出什么办法能把这样的他带出去,“我信了。”
浮动的微光围成了一个圈,刚好聚拢在千面郎君被铁链锁住的脖子处。光线虽弱,却也可以勉强让人看见他的脸。
满身斑点的蟾蜍趴在他的头顶、面颊、肩膀上,黏腻的液体顺着他的脸滑落,让他本就狰狞的真实面孔看上去更加扭曲。
毒水母和毒蟾蜍,晓风曾经在书里读到过这两种毒物。比起自己遇到的毒蛇毒蝎,它们的毒不猛烈,却渗透得无孔不入,防不胜防。
“或许,我可以帮你减轻些痛苦。”
“没用的。”千面郎君猜到她要做什么,不等她动手就劝住了她,“酒池是活的,水母和蟾蜍会源源不断补充进来。即使一时除净,很快也会有新的出现。”
这就是个无底洞,永远没有尽头。哪怕晓风的毒血流尽,体力耗干,内力耗尽,都改变不了千面郎君艰难的处境。
“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没必要为我消耗太多。”他看的很开,在决定帮他们的时候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我的命是你救回来的,就当我还给你了。”
“我不要你的命,也不会轻易让你死。”
晓风毅然决然跳进酒池中慢慢向他游去。未愈的伤口渗出的血是毒物们美味的加餐,水母被她吸引,迎着她的手臂贴了过去。
可是她的血,连剧毒之物都难以招架,更何况是这些小小的水母。
微弱的光亮更加黯淡,但是很快远处又出现了新的光点。
“你这又是何苦……”
“我不是来硬碰硬的。”晓风抬起自己的手臂送到他的嘴边,“喝口血,撑住,等我回来。”
千面郎君咬住她的伤口吸取着她的血液,被毒液折磨的痛苦稍稍减弱。他恢复了些气力,意识也清醒了些。他们两个人靠得很近,刚好可以在彼此的耳边私语。
“五护法和三长老皆可夜视,而且他们的武功都不弱,你千万不要和他们硬拼。”
“这里的地形复杂,我只能说一遍,你能记多少是多少。”
千面郎君就这样凭着记忆在晓风的耳边描绘出一张无昼谷详尽的地形图,连机关的布置和破解、暗哨的轮换和口令都标注得非常清楚。他说得很快,晓风也在尽最大的努力记住最多的内容。
“我猜唐公子应该被困在死牢,那里位置隐蔽,机关重重,几乎没人能闯得进去。”
晓风很诧异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但是时间紧迫,她没有问。
“要救人,就必须要先解决谷主,否则你谁也带不走。”
千面郎君说了很多风无垢的习惯、特征还有武功路数给晓风,晓风听着听着,脑海中风无垢的雏形被逐渐填补,愈发具象化。
“你在明,他在暗,你要想办法跳出被动的局面。”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对你非常了解,每一次都能精准击中你的软肋,你要小心。”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