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雀庄对面的馆子要开张了,我请老白去坐镇可好?”
堃远看到若蘅的眼睛瞬时晶亮了起来。
“霈泽庄经营起馆子来了?”
“总不能让碧州的吃客们,为了一顿吃的,总要跑去吞州啊是不是。”
“那可真是太期待了。”
“嗯~~~~”堃远见这招让若蘅颇为高兴,自己也极为开心,他尝了一口乌金来凤,品道:“香酥松软,肉汁四溢,真人间美味呢。”
若蘅见他没有吃过好东西的夸张样子,忍不住笑了……她夹了一筷醉雪鲫鲙给他:“试试这个。世人都道鲫鱼、鳜鱼最好,我看是东海鱼最好。”
堃远细细品了鱼鲙,顿时眉眼生风,连连点头称赞:“蓬莱洲边的东海鱼是好,可没有娘子这样的厨艺也是白费。”
看着切成银丝的鱼鲙,堃远有些婆娑,眼眶竟泛了红,“光是刀上的功夫,就要费好多神。”
“我还得向蓬莱洲讨教刀剑之术呢。”若蘅见堃远欢喜,打趣道,“切鱼的时候好少费些神。”
“刀剑功夫是没有,但年少的时候常常下海捞鱼。”堃远被她笑道,刚刚那瞬间的感动又化成了亲近,“年少不识娘子,如今识得,往后为了这鱼,我肯天天下海。”
“你肯天天下海,怎知我愿意天天下厨。”若蘅回笑道,心里默默想着,要是有东海的鱼儿吃,我泡在厨房也愿意。
“噗哈哈哈哈哈……”堃远的脸上飞起了一道虹霞。
谈笑间,席上所有一扫而空,堃远许多年来,没有如此愉悦满足地吃过一顿饭。少时阿娘还在,过得锦衣玉食,后来上了蓬莱洲,洲上衣食简单,经年后也成了习惯。回庄之后,商客席中,推杯换盏,心思全在人间,纵使美食也吃不出一丝滋味。而今日一顿饭,全为他做,家里也难得生起了他久违的烟火气。弦月清冷,星光如泻,美人在前,摇曳生辉。世人都说林堃远乃江南第一清冷公子,殊不知,他的清冷有多少无奈。
“今儿北瓦摘了些桑果回来,除了刚刚做成的桑果酱、大伙吃的,别的我都封在酒坛子里了,过两个月便能喝桑果酒了。”若蘅道。北瓦的欢喜劲一上来,把门口的几棵桑果树一下子采了个精光,桑果放不住一晚上,她只得全部丢进酒罐子里,拿野蜂蜜与枸杞果子一起封了坛。
“还没有听过桑果还能做酒的。”
“酒虽香浓但有的太烈,加了果子更为清新。桑果一年不过十天,这几日的最好,过了这个时节便再也没有了。”若蘅想着桑果与枸杞、青梅一样都是果子,去年在家试了一罐,风味竟意想不到地独特,“二郎如有闲趣,也可试试。”
“多谢娘子。”
“郎君,杏仁露可还上?”东帛提着一扎饮子来问。
今日回庄,堃远惦记着庄里没有好喝的饮子,特意转了道往百子饮铺买了他们家的招牌杏仁露来,谁知若蘅从老白处讨了青梅酒喝得高兴。老白的青梅酒后劲很大,这一壶都要饮尽了,柳若蘅竟还没有要倒的样子,只是眼睑处有些微红。他把剩余的青梅酒移开:“海州最好的饮子,不在茫山楼的分店,而在百子饮,娘子尝尝。”
东帛听闻,飞快地地提来了饮子。一碗浓浓奶白的杏仁饮,香气袭人,若蘅眉眼一笑,尝了一口,惊叹道:“哇~好喝!确实比茫山楼的好。”
“那就好~不枉费郎君跑了整个海州。”东帛脱口而出。
堃远瞪了一眼东帛,补道:“今日去了城西,顺路买的。”
若蘅眼角瞟了眼东帛,只见他赶紧捂住了嘴巴,她垂下眼帘,请东帛去端些馄饨来,东帛感激万分,“嗖”地一下跑了。
天色渐暗,天边隐去了最后一丝亮光,鹭花汀点上了花灯几盏,碗空盘尽,两人天南地北地聊着天,廊檐下笑语欢声。东帛端来一个精致的桃木盒子,堃远打开,拿出了一把扇子,他聚神又翻看一番,递过去给若蘅:“这是娘子的如意海棠扇?”
若蘅自是一眼能辨出来,没想到竟被他捡了去,一时有些羞怯。勺水畔雪天旧景是她私藏的一份心思,从未对人说起过,只是不知眼前人是否看穿了。倘若他猜中这番少女心思,即时林堃远就是当年少年郎,那自己也是百口莫辩……
“竟然在你这里……”
“景致倒是别致。”
“二郎喜欢便自己留着吧。”若蘅若无其事道,如今少女梦已破灭,这把扇子留着也是无用。
堃远原以为若蘅会拿走,没想到竟推了出来,纳闷之余也有些失落。当顷寒告诉他,曾经雪地里的红袍女孩是她,东帛又将这把捡到的扇子交给他的时候,他如何能不把两个场景联系到一起,更何况,扇面中的九节洞箫正是自己请流泉庄定制的玉箫。飞马疾驰中,还能分二心分辨远处玉箫的样子,这似乎是有瑶恩宫身手的柳若蘅可以办得到。堃远只能默默地将扇子放进盒中:“多谢馈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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