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六月,田二丫要出嫁了。
从开年之后,游锦就没怎么见田二丫出门,田婶说她皮肤太黑,出嫁前要在家里捂几个月,看能不能捂白点,到时候也好看一些。
离定下的日子越来越近,田婶逢人就说二丫这门亲事定得好,男方家宽厚,只要二丫人过去就行,什么要求都不提,彩礼还给得丰厚,这样的好人家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村里有女儿的人家无不羡慕,夸她有福气,养了二丫这么多年没白养云云。
游锦每每听见都觉得耳朵隐痛,然后找借口去找二丫。
二丫看到了她十分高兴,脸上也带着笑意,只是捂了几个月,田二丫的皮肤依旧没有白回来,她自嘲道:“我娘皮肤就黑,我随她,哪里能捂白?”
尤其跟游锦在一块儿,对比尤其明显。
因为游锦的缘故,田二丫可以暂时不用做事,回到屋里,她揉了揉肩膀叹了口气:“还好有你来陪我说话,不然我整日整日的都要憋死了。”
虽然田婶不让她出门,但家里的事情也没少做,说是嫁了人之后没有当姑娘时轻省,要操劳的事情更加多,让她提前适应适应。
田二丫是勤劳惯了的,也不觉得有啥,甚至觉得还不如早点嫁出去,早死早超生。
“娘已经跟我说过,家里没有闲钱给我做嫁妆,只给我准备了两床铺盖……还是旧的。”
田二丫从未有过期待,说到这些却也忍不住眼眶湿润,“从小我就知道自己在家里不重要,弟弟不用干活但是我要干,弟弟哭了也是我的错,我养大的鸡下的蛋我却不能吃……因为我是女孩子,所以就该多做事少吃饭,可是锦宝,为什么女孩子就该过得苦?”
换做以前,田二丫可能都不会去想这个问题,但她看见了锦宝,同样是小姑娘,她却能去学堂,能学医,在家里什么事都不让她做,为什么会这么不一样?
游锦软软的小手给她把眼泪抹掉,没有回答她,而是问:“二丫姐姐,以后你如果生了个女儿,你会让她过得跟你一样苦吗?”
“我肯定不会!”
田二丫斩钉截铁地回答:“我知道这有多难受,怎么会让我女儿再吃一遍同样的苦?”
游锦于是笑起来:“那我希望你能一直这么想。”
也许田婶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也有过无尽的委屈,但她嫁了人生了子之后,依旧选择苛待女儿,因为“大家都是这样的”“女儿就是不值钱”“是帮别人家养的”……
游锦时常陪田二丫聊天,虽不会跟她说什么“男女平等”这样惊世骇俗的言论,却也会告诉她女子不依靠人也不会活不下去。
人不要盲目地善良,不管何时都要把自己放在首位,要给自己留退路,譬如教她的种薯药的方法,在确定她夫家可托付之前先不要说。
这些都是田二丫之前不曾听过的,她娘只会让她嫁人后以夫为尊,夫家让她做什么就要做什么,说这叫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