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砚脸色平静地改完又还给他,游州接过来一个激灵:“哥,我保证以后一定好好写,我真都记下了,不信你考我。”
游砚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看得游州头上冒汗,肩膀也垂了下来,沾满了土的脚尖在地上轻轻地磨着,透露着不安:“我知道错了。”
刚刚在小伙伴面前如同战胜的大将军,这会儿变成了斗败的公鸡。
游州认真反省,这几日自己好像是有点忘乎所以。
大哥跟锦宝去上学,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全无约束,他真的是想干什么干什么,山里田里撒了欢的跑,什么认字什么功课,反正也不是这块料。
他就是小青山村最靓的仔,上山能捉鸟,下河能摸鱼,身后跟着一帮小弟,揍得游家几郎看到他就绕路。
可把游州给得意坏了。
给他布置的功课写是写了,只是完全敷衍了事,字写得糊在一起像一个个墨团。
游州心里慌,然而大哥却没有要揍他的意思,甚至连说都没说他,只是卷起袖子开始做事。
没有挨打挨骂,游州不仅没觉得高兴,反而更慌,拿着他“鬼画符”一般的字手足无措,眼眶渐渐红了。
游锦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过来拉着游州的手,将他拉进屋子里。
放下书袋,游锦把书本都拿出来,打算开始做功课。
游州拿着自己写的字又看了几眼,越看越颓丧:“锦宝,二哥是不是很没用?”
游锦立刻反驳:“谁说的?村里谁不夸二哥有本事?要是没有二哥,我和大哥就算不饿死肯定也过得惨兮兮,二哥超厉害,谁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往家里赚钱了?没有的。”
平常游州最爱听锦宝夸他,一夸他就觉得自己胸腔里充满了干劲,好像世上没什么事能难得住他。
但他手里还抓着惨不忍睹的字,游州好似一颗被霜打过的菜苗苗,蔫蔫的。
游锦是真觉得他很厉害,正是最爱玩的年纪,他却与大哥一同承担起一个家,自己想做点什么他们都不让,把家里收拾得尽量规整,已经很了不起了。
“二哥,大哥也没有生你的气,他也觉得你很厉害,真的。”
游锦先把他手里的字拿过来在桌上放好,然后拉着他在桌边坐下,忽闪着大眼睛问:“只是二哥,你以后想做什么?”
“做什么?”
游锦用力点头:“大哥念书有天分,他就好好念书,把念书科举当做目标,我跟师父学医,以后要做个悬壶济世的女大夫,那二哥,你想做什么?”
游州似乎从来没想过这件事,呆呆地看着游锦,看着妹妹粉雕玉琢的脸上认真的表情,一瞬间,他觉得真正厉害的其实是锦宝。
她比自己还小,就已经想好了以后的路,那自己呢?
村里的孩子以后若无意外,长大了便是家里的劳力,接棒父辈下田劳作,因此他们不是整日都能玩的,农忙的时候根本看不见人影,跟在家里人身后辛苦地学种地。
村长家的成志,也曾听他说过他念了书以后,想要去县城做账房学徒,然后自己做账房,所以经常看到他抱着个算筹,算不出来一遍抹眼泪一遍继续坑着头算……
游州越想越是心惊,怎么好像大家都已经知道自己将来要做什么,只有他,只有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