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兆神色微动,眼里没了戏谑,他就知道这小子不简单。
能有本事找上他们,还能拿出跟祁家有关的信物,人虽小胆子却大,连找茬的借口都替他们想好,只需要他们跑一趟,冷静得有时候连他都不敢小看。
奚兆将钱袋拿在手里抛了抛,“我还是头一回来这种村子里办事,那家跟你有什么仇怨,让你舍得花钱请我们来?请都请了,就只小打小闹砸点东西?回头我都不好意思说是我带人做的,丢份儿。”
他奚兆出手居然连血都没见,说出去谁信?果然还是小孩子,胆子大,但也没完全大。
游砚始终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表情平静:“这就够了,钱给了,此事到此为止。”
他对奚兆有着极强的戒备,并不因为他的另眼相待就得意,多一个字不说,多一秒不停留,转身就走,仿佛从未出现。
游砚本就没打算把事做绝,真要让游家家破人亡,他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而麻烦。
但锦宝的伤不能白挨,他也腻烦了那边动不动生事,那就让他们没工夫想别的。
奚兆一直到游砚的身影消失,才将钱袋往袖子里一收,慢吞吞地离开,后生可畏啊,想他这么无所畏惧,在这个年纪怕是也没这个胆魄。
晚上,游砚等弟弟妹妹都睡了,他难得舍得点灯,摆好笔墨开始抄书。
先生布置的功课下午已经做完,此刻抄书,是另外一种需要。
村里人都说,爹娘送自己念书,是对他的纵容,又不是多富贵的人家,却舍得花钱让他学那些没用的玩意,村里比他们溺爱孩子的都没这么糟践钱。
游砚却始终记得阿娘决定送他念书的原因。
在他听见游四郎又一次跟村里人说锦宝是个连烂泥都吃的傻子后,他把游四郎骗进了村后面的肥坑,看着游四郎一点一点陷在里面,游砚跟他说自己回去找人救他,却什么都没做。
游四郎后来正好被游南给救了,游家闹了一场,却跟游砚毫无关系,他没有留下任何证据,甚至游四郎直到今天都以为是他喊的游南来救自己。
可是知子莫如母,事情还是让苏氏知道了,她只是拉着游砚掉了一会儿眼泪,然后跟他说:“阿砚,娘送你去念书,念了书明了理,就知道哪些事可以做哪些不可以。”
游砚不明白,为什么不可以?那些人让爹娘弟妹难过,只要他们消失了不就好了吗?
苏氏说不是的,她说他这样想这样做,锦宝知道了都会害怕他,去念书吧,书中的道义伦理能帮助他做个好哥哥。
游砚不想让锦宝害怕自己,所以他照做了,认真地跟着先生读书,试图让自己接受书里的道理,去尝试明白正常人的想法,不理解也没关系,他可以假装明白。
慢慢的游砚懂得如何收敛自己心底的情绪,做一个稳重有礼的大哥,控制不住滋生恶念的时候,他就会让自己抄书,埋头一个字一个字地写,让那些黑色的念想变成墨字书写在纸上。
等写完这些,他又会是个温柔无害的兄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