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季妤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在幽暗昏黄的小巷中,瘦弱的身躯被灯影逐渐拉长。
身心俱疲,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没了。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夜晚的凉风让她不由得裹紧外套。
路边草丛传来虫鸣,树枝交错,在路面上投射出虬结交错的黑影。
忽然一阵大风刮过,昏黄的灯光下尘埃四起。
季妤被呛得猛咳几声,眨了眨被灰尘刺痛的眼睛。
定睛一看,不远处蓦地浮现一道黑影,高大的身影仿若与黑夜相融。
黑影缓缓起身,并快速向她靠近,她转身就跑,然而没跑几步就被身后的人抵在墙上。
“不要!”
后背磕在墙上,传来阵阵痛感,然而内心的恐惧已让她无暇顾及。
她紧蹙眉头,紧着双眼,泪水从眼角溢出,嘴唇颤抖着说:“求求你……钱都给你,别……”
粗粝的手撩起她粘在脸上的头发。
他凌乱的气息近在咫咫,季妤吓得侧过头,下一秒便感觉他的捧着她的脸仔细描摹。
“阿妤……?”
他那沙砾般暗哑的声音,划破了寂静。被恐惧淹没的季妤,什么也没有听见。
那双大手想要扭过她的脸,季妤害怕得声音快要扭曲,“不!”她双手抓着他的手腕,想将他的手扒开。
“阿妤、阿妤!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陆时砚!”
猛烈挣扎的人倏地放松了下来,她转过头,湿漉漉的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他背着灯光,季妤看不清他的脸,但那个轮廓与无数次出现在她梦中的极为相似。
“陆……陆时砚?”带着哭腔,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待看清面前人多面孔,霎时泪如泉涌。
出租屋内。
她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角,不停地抽泣着,呜咽模糊的声音从他怀中冒出。
“阿砚、阿砚……”
“我……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三年前他出塞抵御侵略,皇帝为了拉拢邻国,趁机逼迫她出嫁西凉,出嫁前夕,听闻他落入敌手的消息,她毅然决然,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可她没有死,不仅如此,她还来到了千年后的世界,并借助着另一个身份活着。
原主跳河。
而季妤在机缘巧合之下借助她的身份活着。
千年后的世界,没有战乱,没有厮杀,这里高楼林立,民康物阜,是她从未见过的人世繁华,她不禁想,要是阿砚也能见到这番景象就好了。
世间和睦,百姓安乐是他最大的心愿。
然而她只能怅然地望着这世间繁华,因为阿砚不在这里……
她没有这里的记忆,也没有这里所谓的常识,犹如初生婴儿般,对周围的一切懵懵懂懂,在旁人眼中她就是个异类,她受尽白眼。
她总是在夜晚惊醒,又总是在夜晚哭泣,心里空荡荡的,她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了什么而活着,可她不敢轻易放弃,总是怀有一丝丝希望,孤独的活着。
季妤痴痴地望着他,他穿着盔甲,脸上还有些旧伤痕,青色的胡渣,看起来好不狼狈。
季妤用手描绘着他的面庞,还是记忆中的样子,不过面容更加硬朗,肩膀更加宽厚。
陆时砚握住她的手,脸颊在她手里蹭了蹭,亲吻着她的手心,发现她原本柔软的手已经附上了茧子,这几年,她过得也很不容易吧。
他再也忍不住酸涩的泪水,任其肆意妄为。
“你知道当我听到你……的消息,我有多绝望吗?”他声音哽咽着。
“对不起,是皇上、皇上他说如若我不去西凉,他就断了你的兵粮,我没有办法……”
季妤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出发前夜,我知晓你身中毒箭落入敌军的消息,我以为你……”
命悬一线,而她也不想独活。
“阿妤,我没死,我还好好的。”
反倒是季妤,平时那么怕痛、那么娇气的人儿,是怎么敢割腕……
那种绝望到窒息的感觉历历在目,陆时砚不敢再想。
“阿砚,我恨他!他不是个好皇帝!”
他是个昏君!
彻头彻尾的昏君!
季妤情绪激动,她像个孩子一样哭诉着。
陆时砚一手轻抚着她的肩,然而垂在另一边的手早已紧握成拳。
他是季家养子。
季家世代为国效忠,他的父亲,大哥二哥都为国战死,他们付出生命就只为守护一片净土。
母亲临死前让他放弃出征,说他不该遭受这无端的灾难,他自知自己是季家养子,可季家多年来的恩德他不得不报,于是他仍旧选择领命出征。
作为一国之君,皇帝竟日夜笙歌,荒淫无道,置百姓于水深火热当中。
一边是嗜血的刀光剑影,一边是糜烂的纵情声色。
多讽刺。
他的细长的眼睫下一片阴翳。
死亡?呵,那不过是一个掩人耳目的计划罢了,离国早已溃烂如腐木,不过虚有一个华丽的外壳而已,一旦出现一丝龟裂,整个壳就会立刻崩溃瓦解。
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