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黄英看见来人,脸上满是诧异。
她见柳氏挎着篮子左右回盼,生怕被人瞧见的模样,忙让开门,让柳氏进来。
“大嫂,你这会儿来家,可是我家又被人偷了。”容泽端来一碗凉白开,放在柳氏手边。
柳氏一听,忙摆手:“没有,你家好着呢,这些日子没谁敢靠近。”
至于为啥没人敢靠近,她并没展开深讲。
薛黄英和容泽也没问,只静静坐在柳氏对面,等她开口。
柳氏握着碗,慢慢喝完一碗茶水,伸手掀开盖在篮子上的破旧盖布,从中取出一个粗陶罐子,放在桌子上。
二人不明所以,继续疑惑看向柳氏。
柳氏动作不停,伸手一把取下盖灌口上封的软木塞,几乎是片刻,一股奇特的辛辣味儿就窜出来,十分诱人。
薛黄英深吸一口,道:“是香椿酱豆的味儿。”
他们这地界的人,几乎家家户户都种黄豆,平常换块豆腐,生个芽菜,多少能往桌上添两盘菜。
然种豆子,更大的,还是因为他们都喜欢霉酱豆,烈日炎炎的夏日,炒上几斤豆子,再拿水煮的软面,捞出晾干后裹上面粉。
艾草铺底,洒上裹的均匀的豆子,最后再盖上厚厚一层黄蒿,不出几日,豆子上的面粉就结成霉块。
洗掉外面的霉块,加酱,加盐,加上自个喜欢的香叶,如春日收集的香椿叶,花椒叶,紫苏叶,茴香叶,加水一闷上发酵。
待发酵的汤汁浓稠后,大太阳底下暴晒翻搅几日,这做出来的,就是酱豆。
村里的妇人们,包括钱氏,做酱豆都得心应手,原因无他。
这玩意做起来费盐,晒干后齁咸,农家人过冬时,早上蒸杂粮饼子,抓些酱豆丢碗里,加水上锅一顿,这就是配饼子的蘸菜了。
香椿特有的味儿在空气中浮动,不必问,薛黄英就知道这罐子里的定是加了香椿的炖酱豆。
只比香椿更浓郁强烈的辛辣气味,直冲鼻端。
显然,这罐香椿豆里,加了青椒。
自己和容泽几日前送了她几斤青椒,柳氏是加在香椿豆里了吗,别说,还挺好闻。
柳氏把罐子往两人跟前推,笑道:“家里的香椿豆都是我去年做的,分家时候我拿走了,酱豆加水炖放不长,这罐酱豆我一滴水都没放,里面全是油,这是送你们的,莫要嫌弃东西简薄。”
薛黄英和容泽对视一眼,容泽把罐子推回去,道:“心意领了,家里不缺这个,带回家给大牛二牛吃的,俩孩子定然喜欢。”
油汪汪的东西,谁不喜欢,柳氏想到自己炒酱豆时,俩孩子不停滴落的口水,心口蓦地一酸。
她扯出一抹笑,把罐子再次推回:“家里给俩娃儿留的有,你们莫要与我客气。”
她脸上有几分不自在,目光盯着二人,道:“我这里有件事想同你俩商量一下,若你们同意,嫂子感激不尽,便是不成,也无妨。”
“嫂子有话,只管道来。”
“这青椒滋味颇好,我想用油炒些青椒酱豆,摆摊卖个辣酱面,你们觉得如何。”
柳氏说完,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二人,面色紧张。
薛黄英不妨她是为这事,他们刚和朱掌柜签完契书,契书上明明白白的写着,薛家种出来的青椒,自家可以食用。
从薛家流出去的青椒,不能做任何以盈利为目的的生意。
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指印鲜红摁在那里,他们不能毁约。
柳氏见薛黄英和容泽神色不好,心里就是一沉。
她连忙保证,话说的又快又急:“你们放心,我绝不在大泽镇卖,不会影响到你们的,孩他爹在翠屏找了个活计,我想在码头支个摊,好歹挣些嚼用,贴补些家计。”
他们所在的丰安县,据说有十几个镇子,翠屏在丰安县的另一侧,薛黄英从未去过,只知道它在大泽镇的北边,有四十里路之远。
四十里路的距离,去那里谋生计,已经算得上是背井离乡,人生地也不熟了。
她不知道容根怎么找到的这份活计,薛黄英看着柳氏,柳氏的眼里满是哀求,她从未仔细看过柳氏,柳氏身形消瘦,岁月已经把她磨砺的苍白憔悴。
饶是如此,仍旧不难看出,柳氏年轻时,生的应是颇为不俗。
薛黄英叹一口气:“那些青椒既送了你,你自己看着办就成,只有一点,若是在翠屏做活了这生意,别人问起,只说是春上偶尔从山里采的一味辣叶,不能透露关于青椒的丁点信息,不管谁问,你就咬死了是山里采的一味叶子,后面再去找,再没见了。”
柳氏不傻,闻言忙感激点头。
“你们什么时候去翠屏。”
送柳氏出门时,薛黄英没忍住,又问一句。
“大后天一早。”
她看一眼容泽,眼里带着愧色,道:“阿泽,嫂子往日对你不住,该多护着你一些的,很多事,我都选择了不蹚浑水,对不住了。”
容泽一怔,并没多说什么。
柳氏分家艰难,薛黄英说什么都不要那罐辣酱豆,给她装回她篮子里,还让她带了回去。
薛黄英看着柳氏小心避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