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午时,柳氏把杂粮粥熬上,又贴了饼子。
她看一眼灶塘前不多的柴禾,冲烧火的冯二妮道:“弟妹在家烧火,我去林子里捡些柴,再割些猪草回来,不必等我吃饭了。”
”弟妹这称呼也太生分,嫂子还和以前一样,叫我二妮就好,嫂子你说是也不是。”
冯二妮露出俏皮的笑,衬着她姣好容貌,显出十分的娇俏。
柳氏淡淡一笑:“从前你是舅家表妹,而今嫁了小叔,若还和从前一般,娘该说我不知礼了。”
冯二妮一噎,心里有些恼,只觉柳氏下她脸面,待要说什么,柳氏却已经背着背篓走了出去。
呵!自己折腰交好,这贱人如此不给面子,就这么个古怪性情,活该在这个家里干最多的活,公婆面前还是不讨喜。
冯二妮心里恨恨,待看着铺洒在庭院里明晃晃的日光,倏地,她又笑开了。
午时阳气最盛,阳极生阴,阴气却也不弱。
这贱人去林子里捡柴,最好碰到那两个死鬼。
想到昨儿晚上搬到柳氏房里的衣裳被褥,还有那双绣花鞋,冯二妮咯咯笑起来,一脸不怀好意。
柳氏挑着人少的地儿走,很快走到村尾,路过容家小院时,看见卸掉一扇的院门,她摸着怀里硬突突的东西,稍稍定心。
她脚步不停,一直走到林子边,有枯枝掉落下来,柳氏看也不看。
只挑着茂盛的杂草,匆匆割一背篓,瞅着附近再无旁人,忙起身折回。
路过容泽家时,快速逡巡一遍前后,见依旧无人,身子一转,闪进了院内。
她握着手里的镰刀,心里有些紧张,这座小院,她来的不多。
看着虚虚锁住的堂屋门,柳氏叹一口气,忽的就不怕了。
有脚步声响起,薛黄英和容泽精神一震,忙往前院走。
薛夏姜见状,原有些萎靡的精神,猛的就精神起来。
“二姐,有人上门,我和容泽瞧瞧是谁。”
薛黄英话音未落,柳氏就从夹道转了出来。
“大嫂。”薛黄英见柳氏眼里带着疏冷和警惕,先开了口。
“嗯。”柳氏淡淡应一声,也不多话,伸手把怀里的东西掏出来,递出去。
“这是何物。”薛黄英伸手接过来,一块破布包缠的严严实实的小包裹,摸着像是一双鞋。
鞋?
薛黄英看一眼容泽,伸手解开裹缠规整的小包裹。
很快,一双淡绿色绣鞋显露出来。
薛黄英记得昨儿容泽同她说过的怀疑,她拿起绣鞋,翻手一转,鞋跟的花儿就映入眼中。
一支折枝凌霄花顺着鞋跟,一直往鞋帮外侧蔓延开去。
容泽抿唇拿起另外一只绣鞋,两只绣鞋并头放在一处,一样的折枝凌霄花,花样并不相同。
两人相视一眼,俱看向柳氏。
柳氏一直留心他们动作,见二人首先便是查看绣样,心里也松口气,如此,她也不用多费唇舌了。
“大嫂这双鞋子从哪里来的。”
容泽拿起绣鞋,嘴唇紧抿,眸色沉沉。
柳氏并不生气,她也不兜圈子,一五一十把昨儿发生的事儿,一点油醋不加,平铺直叙倒个干净。
容泽听完,声音更冷:“大嫂是说,我娘的衣裳冯二妮偷的,她裁了做成绣鞋。”
柳氏摇头:“这我不知,你也知道,家里大事小事,除了灶房猪圈的活计,别的我半点主做不得,至于是不是冯二妮偷的,还是别的什么人偷的,你需要自己去探查了。”
“不过,这双绣鞋,确实是冯二妮亲手裁制的,她那日拿出件淡绿色绣凌霄花的衣裳,拿着鞋样,比比划划好一会儿,才把花儿裁的满意。”
容泽轻轻点头,不管是冯二妮偷的,还是冯氏,亦或者是容德,于他而言,并无不同。
这些人活着时欺辱轻视她娘,如今更是件遗物都不放过。
容泽的眼睛被怒气蒸腾的通红,他深吸两口气,冲柳氏轻轻一揖,郑重道谢。
不管柳氏因何向他吐露这个消息,确切知道他娘遗物的下落,他都感谢。
至少,它日容德得了报应,断个胳膊腿啥的,他也问心无愧。
柳氏侧身避开,道:“婶子生前用的被褥,穿过的衣裳,如今都在我屋里收着,在我手里一日,我都不会糟践,只是你也知………我自个都身不由己,若哪日我婆婆和冯二妮讨要,我是半点法子没有,你若是有什么想法,还要趁早。”
容泽听懂她的意思,摇头不语,容德和冯氏偷了他娘的遗物,他定要让他们敲锣打鼓送回来。
“嫂子的意思我尽知,他们若想拿回去,只管与他们就是。”
容泽话一转,淡声道:“大牛二牛乖巧孝顺,嫂子是有福的,待它日当家做主,如今这些难处,也就不值一提了。”
柳氏心里一动,不动声色道:“我公婆并无分家的意思,他们身体不错,少说还能活二十年,等到我当家做主,黄花菜都凉了。”
“嫂子莫急,事在人为,容德和冯氏缺德触怒阴灵,家里不管是人是畜生,都该不安稳才是,能不能分家,就看嫂子的决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