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淅淅沥沥的雨丝初停歇,天地间满是蒙蒙水汽,笼在远山间,更添空蒙!
风从云层树梢间拂过,带着料峭寒意,只吹的柳枝冒出毛绒芽苞,至于高大的槐杨,仍旧光秃一片。
薛黄英背着一背篓水灵灵的蔬菜,沿着山脚的羊肠小道,一路走到通往灵觉寺的石阶处。
仰头往上一看,二尺余宽的石阶绵延曲折,隐在树林灌木间,她抬手往上掂了掂背篓,避开陷在泥洼里的第一阶石板,抬脚稳稳迈上第二阶。
山路难行,下了雨的山路更是湿滑泥泞,好在,脚下的石阶虽偶尔断裂松动,比起早几年沾点雨就酥润的山道,已然是一个天,一个地。
她小心走在石阶上,免得哪块石阶松动之下崩出泥浆,再糊脏了衣裳,心里更是感谢姚员外的八辈祖宗,多亏他们佛山还愿,才有了如今她的方便。
沿着石阶一路往上,及至快到山顶处,石阶戛然而止,映入眼帘的是一株参天的古槐树,整片的石板铺地,沿着石板走不多远,就是薛黄英此次的目的地——灵觉寺!
看一眼古朴庄重的牌子,她双手合十,在心里默默念一声佛号,便绕过大门,沿着寺庙院墙,从墙根的石头路一路到了后门。
“阿弥陀佛,薛施主,你可来了,昨儿下了一宿的雨,贫僧只当你今日不来了呢!”
“怎会,原说好初一十五送一背篓蔬菜,这是一早定好的,除非大雪封山下雹子,再不能失约!”她一身夹棉旧袄裤,满头青丝半梳,用一根竹簪绾成圆髻,荆钗布衣,眉眼含笑,声音清越。
小和尚忙让开后门,方便薛黄英进来。
把蔬菜小心倒进一旁的竹匾里,薛黄英见斋厨里忙忙碌碌,不由好奇道:“今日来了贵客!”
“阿弥陀佛,薛施主言重了,众生平等,佛前一炷香,不管是清香,还是高香,心诚则灵,香客并无高低贵贱之分!”
掌勺的大和尚闻言,掂锅挥勺之余,还不忘说着禅语。
薛黄英闻言一顿,忙施礼道歉,虽对众生平等这话的真实性持怀疑态度,但寺庙迎来贵客,于她来说,也算好事。
只有这些非富即贵的人家大方布施还愿,寺庙的银钱多了,也能多下山采买日常所需之物,如她这般的平民黎庶多少也能有些进项。
小和尚给薛黄英结银钱的时候,小声道:“薛施主,是姚员外为姚二公子许愿问签!”
“哦,姚员外一片慈父心肠,佛祖垂怜,定能心想事成!”
众所周知,姚员外一向大手笔,待他还愿时,定然轰动四野。
远的不说,只说近的,五年前姚员外为长子还愿铺设石阶,她就是靠着一身蛮力,装扮成农家小子,同汉子们去采石场开采石板,方积攒一些银钱。
见薛黄英没听明白,小和尚接着道:“姚二公子八日后要去永宁府,参加院试考!”
小和尚说完,就看着薛黄英,见她漫不经心,只频频点头,并无别的神色。
遂一言难尽道:“薛施主的未婚夫怕是又要再战院试了,薛施主待会去大殿拜拜时,可多许个愿!”
薛黄英闻言一愣,是了,周凌清去年考取秀才,一路拿下县试和府试,不想却折在院试上头。
饶是如此,他如今也是个童生了,参加每年一次的院试,自是顺理成章。
跪在大殿的神像前,薛黄英同往常一样恭敬磕三个头,心里默默念着希望爹娘保佑自己姐妹平平安安,希望家里鸡鸭菜蔬长势健壮,希望地里麦子丰收。
三个愿,竟是没一个同周凌清有关。
知客僧递上三支清香,薛黄英恭敬接过,想到小和尚的好心提醒,她眉头微皱,过年时周家便不曾上门,想到去年周凌清得中童生时,自家姐姐们前去祝贺,回来时不愉的脸色,心里只觉这门婚事恐有波折。
若周凌清将来不会是她丈夫,她作甚替他许愿还愿。
心头一动,她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希望我未来夫君,平顺如意!”虔诚拜了三拜,方由知客僧供于佛前。
心情颇好从怀里掏出两文钱,投进功德箱,临走时,想到姚员外今儿在此,下意识便瞧一眼通往后殿的过道。
不想姚员外没看见,竟是看到一身形削薄的少年,正跪伏在殿侧的神像旁,一下一下,深深磕头。
薛黄英凑热闹的心一滞,这人必是遇上难解的事了。
能这般虔诚,多半是和家里亲人相关,她暗叹一口气,又看一眼少年削薄的脊背,转身离去。
春雨贵如油,田间小道虽泥泞湿滑,也没挡住勤劳的妇人汉子,个个扛着钉耙铁锹,流连在自家地头。
先是扒开一捧土,看看这次的雨水下的有多深,再就是把地头路上的草根铲去一些,防着春风吹起时,野草顺着根系长进地里。
“呀,阿英上山去了!”
“嗯,婶子挖沟呢!”
“是呢,我家的地靠着沟渠,比别家的地低洼,这一下雨可不得挖个沟排水吗,省的雨水泡坏了庄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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