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扬波胆小,所以他对于任何会伤害到他,曾伤害过他的人或事都会印象深刻,下意识里就会远远避开,他胆小,但也正因为胆小,庄家人从不担心他会主动惹出什么祸事来。
当同龄的孩子上书掏鸟蛋,被家里人打断腿会自己掉下来摔断腿时,他还乖乖跟在母亲身边看她绣花;当同龄的男孩子恨不得下水捞鱼上天摘月亮时,家中大人们还快慰不已,直道这孩子让人省心。
然而等他年岁渐大,这种省心就变成了“没有血性”,反倒成为他不如别人孩子的地方。
但性格是天生的,庄扬波这种自发避开危险的性格,在让许多人头疼的同时,也让他减少了许多危险,没有遇到过什么大灾大难就平安长大。
如今也是如此,庄扬波在当初遇险时被几个黑衣骑兵吓到,所以牢牢把那几双吓人的眼睛记在了心里,如今他跟着刘祁一起迎接黑甲卫,眼神和那萧将军后面的亲兵刚一接触,顿时浑身战栗。
人的五官和身形都有办法改变,唯独那双眼睛,那种可怕的眼神,是不可能改变的,庄扬波心思单纯,没有想太多,第一反应就是紧紧抓住刘祁,可刘祁却不是心思单纯的庄扬波,在听到他话的那一刻,脑子里已经闪过了许多东西。
所以,当天色一点点明亮起来,天狗终于离开时,刘祁的表情也已经从一开始的好奇,变的神情莫辨,再看向萧逸时,脸上的笑意也就不再那么真实。
虽然外界都说萧家是三弟赦免罪臣之后诚心归附的人马,得知这些人可能是曾经在庆州追杀过他的人,刘祁已经无法掉以轻心。
皇祖父毕竟对萧家有灭门之举,谁知道这些“黑甲卫”明面上归顺代国,实际上是不是就等着在代国最危急的时候背后一刀?三弟宅心仁厚,愿意毫无偏见的接纳他们,可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
刘祁被曾外祖父反了的事情刺激已久,对于这些手握大权之人都有着深深的忌惮,他并不知道三弟刘凌和萧家人私下里有什么往来,也只知道宫里有一位已经疯了许久的萧家太妃,想来一个已经疯了的人也不会密谋什么。
只怕是人的名树的影,三弟求才若渴,被这些艰险之人蒙蔽了双眼。
想到这里,萧逸那一身器宇不凡的气势,也成了“伪君子”的象征,刘祁连敷衍他一下的心思都没有。
萧逸是何等的人物?刘祁在天狗食日后突然对他态度有变,他自然能感觉的出来,只是他只是过路的兵马,按照礼制路过秦州时获取补给,本身既不愿意也不能和地方藩王、地方官员势力结交,这么一位藩王不愿意对他表现的热络,倒少了些麻烦,两方都心照不宣,这面子上过的去就可以了。
唯有庄扬波害怕不已,一直紧紧贴着刘祁,不时回头看看黑甲卫,露出惧怕的表情。
不过由于他年纪尚小,黑甲卫们无论是气势还是身形都十分威武,他这样的表现倒并没有什么引人注意的地方,更想不到是何原因。
黑甲卫来秦州,只是借道去徐州做援军,然而天狗食日,军心不稳,萧逸思考了一会儿,决定接受秦州官员的建议,让黑甲卫先在秦州府外驻扎,接受补给、休息两天,而后再行出发。
实际上,不过是秦州官员希望以黑甲卫的出现稳定民心罢了。
这件事于情于理都是应当,刘祁也说不上什么反对的话,也只能附和了当地官员的意思,快马加鞭派人先回王府通报,让府中“田长史”去准备宴席。
如今是国孝,萧逸又领兵在外,酒是免了,这么多人的饭菜要备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田珞又不是田螺姑娘,要做什么多人的饭菜,恐怕也要在秦州府的酒楼里四处张罗。
萧逸对于这种官场上的应酬,一年来早已经很司空见惯,安置好麾下的黑甲卫安营扎寨,便只带着几个亲卫,跟着刘祁和秦州官员入城。
一路上,人人都纷纷谈论着刚刚天狗食日之事,并对京中和反军的局势做出各种猜测,自古天道和人道息息相关,也不怪这些百姓想的太多,只是一些细碎语言传来,就足以让许多人紧皱眉头。
等到了秦/王/府,田珞早在门口相迎,萧逸在刘祁的指引下正准备入府,一见长身玉立迎在门口的田珞,不由得怔了怔,多看了田珞几眼。
萧逸就皮相而言,绝对是第一流的人物,否则年轻时也不会引起那么多爱恨情仇,如今年纪大了,俊朗之气不减反增,更多添了一股成熟男人的魅力,田珞毕竟是女人,被萧逸仔细打量,忍不住红霞渐渐爬了满脸,目光立刻从萧逸脸上移开。
在外人看来,这无非就是一个面浅的年轻人被一位稳重的宿将看的有些腼腆罢了,可不知为何刘祁心中一阵膈应,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用身子挡在萧逸和田珞之间,笑着说道:“怎么?萧将军觉得本文府中的长史面善?”
萧逸又看了看刘祁,目光中升起一抹了然,对着刘祁的笑意也越发有了些深意:“不不不,并不是面善,只是秦王身边这位长史‘玉树临风’,‘仪表不凡’,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刘祁皮笑肉不笑:“哦?这倒让本王有些吃味了,本王还一直以为自己才是秦州第一美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