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也更冷,而且起了风。
犹若鬼哭。
那些朦胧的水汽渐渐散尽,原本如水的月光,逐渐变得森冷,诡异。
“他们应该快到了。”哈桑紧了紧自己的斗篷,淡淡道。
他说的是金鸾儿,江逸,还有祁天臣。
他们已经从长夏门离开了神都,在逐渐变得森冷和诡异的月光下,渐行渐远。
也许是今年的秋过于寒冷,也许是他们要去的地方过于偏僻。
江逸抬起头,举目尽是荒寒,甚至这里的月光,仿佛都因荒寒而变了颜色。
原本是清辉盈光,月色如水,
起风之后,变成森冷,诡异,
而在这里,却因为荒寒,变成了空虚而又苍凉的灰白。
寒风啸过荒寒,也变成了呜咽,凄厉。
江逸忽然隐隐有了一些不安:“还没有到?我们究竟要去哪儿?”
祁天臣轻轻皱了皱眉:“难道是乱葬岗?”
祁天臣所说的乱葬岗,其实并不是确切的地名,而是神都城外西南方向的一片荒郊野岭。
神都城有着很多皇家子弟,他们死后,有专门的的皇家陵墓供以安葬。
神都城也有很多达官贵人,他们死后,很多会葬在风水绝佳的北邙山。
但神都城还有着更多的平民百姓,他们中的很多人穷困潦倒,一贫如洗,家无一陇之地,有的时候,连棺木都未必能买得起。
这样的人,死后只能葬在荒郊野岭,而荒山野岭之中,坟墓渐多,便
成了乱葬岗。
难道那两人被葬在了乱葬岗?
“怎么可能?”金鸾儿轻轻摇了摇头,对于自己手下,主人绝不会吝啬刻薄,而且主人最不缺的,就是钱财,他怎么会让自己的手下葬在那种地方?”
“那他们到底被葬在了哪里?”江逸问道,“在我的印象里,除了乱葬岗,这附近,似乎并没有其他的地方,能够安葬死者。”
“有的。”金鸾儿淡淡道,“他们被葬在了杏林。”
“杏林?”江逸皱起了眉。
杏林的确是在这附近,但江逸怎么也想不到,哈桑的那两名手下,竟然被葬在了那里。
杏林的确是一片很大的林子,却没有杏树,事实上,那里和杏树,杏子,根本就没有一点关系。
杏林里最多的,其实是各种各样的药材,因为那里本来就是神都附近最大的生药园。
之所以会叫“杏林”,其实是因为当年三国时的一位神医。
据《三国志》记载,三国名医董奉,隐居于江西庐山,医术高明,却从不收取一枚铜钱,一两银子,只是要求被治好的病人种植杏树作为纪念,数年后,杏树十万株,蔚然成林。
自那以后,人们常用“杏林”赞誉医者,杏树也就和医术沾上了关系。
所以这神都附近最大的生药园,才会起了一个杏林的名字。
“我记得,杏林满地药材,神都不少药铺,甚至太医院都会从这里买进药材。”
祁天臣似乎有些不解,
“他们居然会葬在那里?你们是这么说服杏林的主人的?”
“我不必说服。”金鸾儿轻描淡写地解释道,“因为杏林的主人,本就是我的主人,哈桑先生。”
“什么?”江逸愣了一愣,却并没有太过惊讶。
毕竟哈桑本来就是一个商人,而且还是一个家大业大,富埒王侯的商人。
杏林是他的产业这并不奇怪。
但是……
他为什么要将自己的手下葬在杏林?
江逸有些疑惑,却并没有问,因为他能猜到,这或许和那两具尸体身上的秘密有关。
所以他很知趣地没有再问些什么,他继续跟在金鸾儿的身后,继续朝着杏林走去。
寂寥寒夜,冷风渐急,于是灰白色的诡异月光下,风声越加呜咽,凄厉。
就像万千冤魂野鬼,撕心裂肺地悲哭。
江逸不自觉地紧了紧自己的衣服,这时候,他忽然嗅到了一股清香。
金鸾儿停下了脚步。
“到了。”金鸾儿轻声道。
江逸抬眸。
冷月修植,勺药铺绣,
寒夜疏影,清香自生,
风动潮起,异草连天。
尽管已是深秋,但仍有着不少药材茂盛。
而在葱郁药草之中,无数屋舍林立,天色已经很晚,不少屋舍都熄了灯火,唯有最靠外的一间,还在闪烁着烛火的光晕。
“应该是今晚值夜的守林人。”金鸾儿缓缓道,“先去见见他吧,你们想要掘坟开棺,也该知会他
一声,而且你们应该不打算用手掘墓吧?还需要向他借用一些工具。”
江逸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没有意见。
于是金鸾儿,江逸,还有祁天臣,他们朝着还在亮着烛火的屋舍走了过去。
只是他们还没走近,门忽然被打开。
似乎是听到了动静,披着棉衣的老人拄着拐杖,缓缓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看到了江逸,祁天臣,于是他皱紧了眉。
但当他看到金鸾儿之后,他的脸色微微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