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眼神带着深深地失望,他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儿子,整个人面色阴沉。
慕远之喉咙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扼住,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面部肌肉紧绷到极致。
他自知辩无可辩,反而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其实我早便意识到暴露了,只是还是晚了一步啊,没有来得及拦下。”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轻松,好似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一般。
他眸光中露出嘲讽,“不争不抢?”
“父皇,您知道不争不抢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会一辈子身为弱者被轻视看不起。”
他抬起头直直的看向皇帝,“您穿过满是破洞的棉衣吗?吃过又冷又馊的饭菜吗?用过燃起来满屋子呛人烟雾的炭火吗?被宫人当着面议论嘲笑过吗?”
他再也不用伪装,眼里全是恨意。
“儿臣经历过呀,甚至很小的年纪就开始经历了,在您锦衣玉食至高无上的时候,我,您的亲儿子,因为你不喜体弱多病之躯被送到行宫无人问津,甚至母妃因此气急攻心撒手人寰。”
说着说着,他自嘲的笑了。
“无数个日日夜夜,我多希望您能出现改变我的现状,多希望您能将我抱在怀里威严的告诉所有人,我是你的儿子,您会为我做主。”
“可我等到了吗?”
他眼尾红的可怕,厉声质问。
跪在地上的大臣将头埋的更低,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说话。
场面寂静到了极点,落针可闻。
皇帝原本愤怒的指着慕远之,此刻竟有些心虚。
不过一想到慕远之做的那些事,他还是忍不住厉声道:“所以你就戕害手足,伪造圣旨逼死百姓,让百姓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要不是今天南祁呈上这些,朕还要被你蒙在鼓里多久?难道要等到那些城造反?!”
“这不是父皇您逼我的吗?”
慕远之语气依旧轻飘飘的,到了这一刻,他已经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但凡您能对我多一丝关怀,我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皇帝被气得不轻,踉跄一步后缓缓收回手想要撑住额头,可手无力的晃动一下,默默垂了下去。
他堪堪稳住身形,犹如风中残烛般摇摇欲坠。
“说到底,你将错全怪到朕的头上了。”
皇帝眼中失望至极,“你自己心思不正,却将错全都推到别人身上,南祁也从未受过我一天庇佑,甚至朕还主动苛待于他,怎么不见他生出那般恶毒的心思。”
闻言,慕远之将视线放在面无表情站在一旁的慕南祁身上,眼中是说不出的嫉妒。
“这世上有几个他这样的人呢。”
他喃喃自语。
有几个人像慕南祁这般越是打压越是势头强劲,好像什么东西对于他来说都不费吹灰之力。
权势他唾手可得,宋稚也心悦于他。
这般形式,有什么好生出恶毒心思的。
慕远之终于不得不正视这个事实,他不如慕南祁。
事事不如。
慕南祁不需要去做那些伤害别人的事就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他却只能牺牲那么多无辜之人。
慕远之有些痛苦的移开视线,“我不过是想保护自己罢了,我不过是想不再被看不起罢了,我有什么错!恶毒有什么不好,起码它让我一步步走到了如今这个地位不是吗。”
他试图说服别人,也说服自己。
“天底下这么多人,多死些蝼蚁又怎么了,他们在这世上毫无用处,最大的价值就是给上位者用来垫背,我没有错。”
“混账!”
皇帝再也听不下去了,“这些话你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以前谁都说六皇子仁善,不想仁善的皮下竟这般心狠手辣。
皇帝脸色涨的通红,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死结,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慕远之却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所以,父皇打算怎么处置我?五马分尸?凌迟处死?腰斩之刑?”
皇帝额头青筋暴起,双拳紧握。
“事到如今,你还如此大言不惭。”
“朕本对你心有怜惜,纵然以后会让南祁继位,也想着定不亏待于你,可你却犯下如此大错,实难饶恕。”
深吸一口气,皇帝怒不可遏道:“你不恤民情,结党私营,伪造圣旨,桩桩件件皆是死罪,为了江山社稷,为了黎民百姓,朕宣布,废你太子之位,押入天牢择日处死。”
得到这样的处置,慕远之并不意外。
他只是笑的悲哀,“若做这些的是三哥,父皇还会毫不犹豫的将他赐死吗?”
说完这句话,他似乎也并不想等到回答。
因为他知道,不管皇帝回不回答,结果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不会。
如果是慕南祁做了这些,皇帝会不惜付出一切代价保他。
这就是区别。
永远也不公平的区别。
所以他的自私恶毒有什么错,若他都不为自己筹谋,那就只能被别人踩在脚底下毫无尊严的死去。
所以,他不会认命!
慕远之被侍卫押着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