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绵州·魏城县。
“这这这,尔等不惧山路崎岖,如此搬来的这一袋袋物件,便都是我等这些时日要同那些个贱百姓们共食的公餐?!”
一位戴着师爷的头冠,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站在魏城县县衙门口。
他手指着眼前那二十几位壮汉、有些打着赤膊者其臂膀上还遍布着横七竖八的细小血线,似乎是被某些物件划伤留下的伤痕,不由表情惊诧的问道。
壮汉们身上灰头土脸,均气喘吁吁的喘着粗气,旁边的地面上皆摆着一重达50斤有余的麻袋,此时袋口正尽数打开呈放,等待着查验盘点。
“常师爷,你这也别愣着了,这边把这些个救命粮草都查验好,太阳要落山了,那回去的山路可实在不好走啊!”
一名腰挂长刀、身材瘦弱的男人,手拿着令牌和一份签着绵州司户府章印的文书,有些不耐的摇头说道。
他是真觉得这魏城县的主薄太过磨叽,同一件事唠叨个三四遍没完,这本就是很简单一回事。
他作为绵州·司仓府里的一名管事的主薄衙役,上边有令,他这边就听着号令带队把物件顺顺利利、一厘不差的尽数送到魏城县县衙府上就得了。
说白了,上边啥吩咐,他就咋行事就成。
倒是没想到这官职跟自己差不了多些的魏城县主薄,说白了,也就是跟自己差不多的职位。
最多嘛
也就是稍微能再多管点杂务的衙役账房罢了,这公文都写的清清楚楚呢,照着将物件收下,他也好趁着夜色未至,打道回府才是!
魏城县的县衙主薄·常师爷也不好意思的讪讪赔笑,但嘴上却还是磨叽的问道:“这那刺史大人或者窦大人、梁大人那边,可有对此事有啥特别交代没有?我这”
“哎呀!你这叨叨来,叨叨去就这么两句话,上边要你择日生火搭灶台赈济乡县百姓,你就依照着大人的话照做便是,哪来那么多乱八七糟的!”
绵州司仓府的货运领队极其不耐的说道,也懒得废话再多了,直接朝其身后的衙役们高举着手里令牌,招呼道:“喂喂
,你们帮忙麻利的把这些个物件称一称,盘点一番啊!”
“你们也知道那商道都被不知哪个狗娘养的玩意儿给堵上了,咱们这伙兄弟们那可是至少一人扛着一袋子从那野山路里绕过来的,那路上可也遭了不少罪啊!”
男人一边大声吆喝着,一边撸起袖子比划着手上被野草树刺划伤的口子,却是懒得再看那什么‘常师爷’一眼。
“这个嘿嘿嘿不急不急哈,我也得先问明白才是嘛,要不到时候捅了啥篓子那还不是得我先出面担着嘛”
“毕竟我现在也是这魏城县的代理县令啊,我也不求能有啥功劳苦劳的,至少也得确保咱们这些个被赶鸭子上架管事的人,不会办砸了惹来啥杀人的惩罚嘛!”
常师爷不好意思的连连捏着自己那两撇八字胡,说道。
随着‘绵州水患’一事,那于关键时期担任地方管事,原——魏城县县令,不就是没把事情处理好,给那年纪轻轻、手段狠毒的绵州刺史·牧禅下令,直接斩去了脑瓜子。
在其位、谋其职的道理那他自然晓得。
只是他这本来受着自己那二舅爷——绵州司马·常建章的福泽庇佑,得以在衙门里当个小管事,一边吃着官粮,一边也蹭上了官袍。
虽然还没考的品级,但这日子还是算享着那衣食不愁的福气。
但这自打那绵州刺史上任后,这一切就尽皆变了个样,天天得忙着不让被抓小辫子不说,自己之前那领头的魏城县县令也被斩了头。
现在可好,自己可不像那脑子生疮,铁了头自荐当上那昌明县代理县令的陈师爷,主动想挑起这一担子的麻烦事!
可这目前县衙无人,自己也被赶鸭子上架临时顶替了这‘代理县令’一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要是捅了啥篓子,自己那没了实权的二舅爷现在都自身难保了,哪还顾得上像以往那般照拂他啊!
而且
这都啥事啊!
那米价贵如天价又如何,跟他吃官粮的又有何干系!
这绵州刺史不知抽的哪门子风,现在不仅把那原说是备于下月按数发足的粮草俸禄拿了出来,还
让他们将这些个粮草用于赈灾。
并且身为地方县令
哪怕他是‘临时代理’的也罢,还得负责看好那施粥放粮的公务,更难办的是,自己等人也得同样吃那一锅子的混菜粥!
最关键的是,他们这分粥发粮要是没照着那定好的碗数足额发放,便轮不到自己衙门里的那份!
这往年哪听说过,官府的人还得和平民百姓同吃一锅的饭菜啊?
虽然自己这没品级,归为下九流一众,但也是正儿八经官府的人啊,哪能跟其它草民混为一谈,同食一锅饭啊!
而且那分量还不能多也不能少,都是同样的数额,分得多或者分得少都不成!
这要打粥发粮时手抖了两抖,锅里多剩个十几碗的量被知晓了,便会受到责问。
而要是前边给人分的多了,每日接济分发的民众数额不够,那也同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