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
不少酒量差的酒客已经瘫在了地上,嘴里开始念叨着胡话,金吾卫们倒是各个海量。
即使舌头打结,也照样保持笔直的站姿。
苏烈的面前已摆放着一地酒坛,如此海量连东北的酒蒙子都甘拜下风。
只见他饮尽了碗内最后一滴酒,打了个长长的酒嗝,随后将牧禅一把勾住脖子,大着舌头醉醺醺地问道:
“牧牧老弟,这美酒,可,可有名字?”
“有的,叫英雄酒。”牧禅迷糊着打了个哈欠,喝了一口素素递上来的醒酒汤。
“英雄酒?有什么寓意吗?”
“是我一位长辈起的。”牧禅的嘴边勾起了一抹弧度,“美酒配英雄,故名英雄酒。”
英雄吗
听到这两个字眼,苏烈顿时想起种种过往。
哪个男人的心中,没有一个英雄梦。
他少时学武,十五参军,二十岁征战沙场,功亏一篑。
三十而立,四十不惑。
他年近三十,只能寄在曾经仇人的国土之下。
可能四十岁时,也只能看着自己日益老迈,擦着生锈的宝刀叹息,疑惑着为何自己百般武艺,却无用武之地。
大丈夫本应上马杀敌,学霍去病开拓疆土,封狼居胥。
却只能当一个小小的司法参军,像个妇人一般查着鸡毛蒜皮的小事,这岂是大丈夫
所为。
苏烈顿时心有所感,热泪盈眶。
又猛地喝下了一口烈酒,随后仰天长啸,
啸声宛若虎豹雷音,震耳欲聋,方圆百米内人畜皆惊。
只见苏烈纵身一跃,拔出了腰间的长刀,趁着酒劲的热意,开始演练起了军中的刀法。
身法飘逸,刀法刚猛,一招一式无不贯彻着沙场的肃杀之意。
“嘿。”
一套刀法演练完毕后,苏烈落寞地拿着长刀,站在空无一人的街上。
随后把宝刀插回了刀鞘,这刀是他十五岁那年,父亲请村中最好的铁匠为他打造。
陪着他南征北战有十余年之久,每逢夜深人静时,他便会拿着刀油和干布,轻轻地包养这把宝刀,宛如对待自己的爱人一般。
而如今,他挥着最刚猛的刀,面前却无一人可杀。
正如他腹中有文韬武略,却不能一展宏图。
“可有人问我,尚能饭否?”
苏烈落寞地坐回了长凳上,徒手拍开了一坛酒的泥封,直接拿起酒坛对嘴豪饮。
“苏大哥。”
牧禅叹了口气,他哪里不知道苏烈的心事。
大器晚成,对一个男人来说是最折磨人的事。
如果有选择,大多数人都会像霍去病,年少成名,纵使一生短暂转瞬即逝,却在历史上留下了不可超越的丰碑。
而非蹉跎半生,大器晚成,成为激烈别
人的励志鸡汤。
一时间,竟不该如何劝他。
顿时,一首诗出现在了牧禅的脑袋里。
说道不得志,怎能不和这位大唐诗仙扯上关系?
“苏大哥,天生我材必有用,金子总会发光的,放宽心。!”
牧禅拍了拍苏烈宽厚的肩膀,劝慰道。
“天生我材必有用?呵”苏烈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笑,道:“说得对,接着说。”
牧禅深吸一口气,李白,我要对不起你了。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他脚踩长凳,环顾四周念道。
本有些喧哗的酒坊顿时沉寂下来,被这诗句中的情景所感触。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牧禅拿起了一根竹筷,就这瓷碗敲打,和着拍子唱起了将进酒: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那位摇头晃脑的书生拍案而起,大声喝道:“好!”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几个穿着布衫的汉子原本正犹豫着要不要再续
上一碗,顿时脑门一热,从鞋底拿出了十文钱,大力地排在桌子上。
“老板娘!上酒。”
“五花马啊、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牧禅唱到最后一句,手中的竹筷停了下来。
一时间余音绕梁,众人皆痴痴地呆坐在原地,好一会之后才回过神。
“这,这是诗吗?”
酒馆内众人皆感到不可思议。
“如此豪放,洒脱不羁,诗还能这么做吗?”
几个穿着长衫的书生仿佛被打拓了新的视野,顿时拿起随身携带的笔墨,开始将刚刚的诗句抄写下来。
“阁下莫非是谪仙人,从天上带了酒和诗吗?”
那位胡子发白的老头连连称奇,
他活了大半辈子,这么有才气的人实属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