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文在沙发上坐下,打开了相册,林宇哲瞄到里面大部分都是越洛各种样子的照片。
翻了几页后,越文从夹层中把其中一张照片拿了出来,递给林宇哲。那是一张拍立得的相纸,还没他的手掌心大,林宇哲接过来盯着上面仔细的瞧,坐在课桌后的一对年轻男女,女生对着镜头笑得一脸灿烂,男生则别过脸,不知往哪儿看才好。
“这是越洛的妈妈。”越文缓缓说道:“也是……我的学妹。”
林宇哲听到他说话,抬头去瞧,他喉咙发涩,心里猛地一揪,狼狈地移开视线。
这是在每个学校都会发生的,落入俗套的故事。越洛的妈妈名叫何西,是越文的小师妹,只不过一个读研,一个刚升入大二。在男女比例失衡的医学院,每个女生都被当作女神一样供着。
何西喜欢越文,喜欢到众所周知的地步,除了男主角。她努力在越文经常出没的图书馆,食堂,甚至实验室的大楼外假装偶遇,但越文总是目不斜视的从她身旁经过。
情人节那天洋洋洒洒下了一天的雪,越文从实验楼出来,看到冻得鼻涕直流,脸蛋通红的何西,她手里握着同样鲜红的玫瑰站在雪地里。
越文在感情的事情上总是愚钝的后知后觉,在周围人的起哄声中,看着因得不到回答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何西,他慌张失措的点了点头。
那是越文第二次被人告白。
他不懂所谓的喜欢是什么感觉,但何西愿意走进他的心里,她像一个小动物一样全身心信赖着他,主动接近他了解他,甚至连求婚都是何西先提出的。越文想,就这样一辈子过下去也挺好。
很快,何西怀孕了,越文那时已入职,初入职场的新人没有什么话语权,往往快到下班时被人突然告知今晚要值夜。他听人说孕期的女人很辛苦,但何西从没有对他抱怨过。
越洛快要一岁时,何西走了,因为车祸。
“就是这样。”越文的声音戛然而止,不愿再继续说下去,他低着头蜷在沙发里,因为回忆而感到疲惫。
长久的沉默。
林宇哲张了张嘴,他想对越文说一些劝慰的话,但他知道这其实是徒劳,失去家人的痛楚不是旁人三言两语就能抹平。
他看着越文,内心不忍,林宇哲觉得自己如同一个残忍的刽子手,坚决而又毫不留情的揭开他刚刚结痂的伤疤。他想逃离这里一走了之,带着他已经得到的结果。
可人终究是自私的,面对着毫无设防的越文,林宇哲懂得,这也许是他仅有一次可以趁虚而入的时机。
他从来就不是个君子。
“我能吸根烟吗?”林宇哲问。
越文眼神茫然地看了看四周,道:“我家没有烟灰缸。”
“一次性杯子也行。”
越文摇头:“没有。”
指尖微痒,心中的躁动令他忍不住将心中的疑问脱口而出:“你是不是知道,我喜欢你。”
你是不是知道我喜欢你,所以你才将这回忆对我全盘托出,好让我知难而退。
越文顿时身子一僵,他撇开眼,没回应。
林宇哲心脏猛地一跳,果然如他所猜测的那样。
半晌,他哑着声音,又问:“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今天。”
林宇哲心里释怀了一些,他懊恼地想,如果下午自己能伪装下去就好了,他能够继续以朋友的身份呆在越文的身边,而不是让他再次对自己竖起心房。他喜欢越文,这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林宇哲清楚越文是另一边的,他没想过让越文去改变或者回报他。
可是在坦诚布公之后,林宇哲却不这么想了,人的贪欲和野心会慢慢扩大,他一想到越文可能要去相亲,心里开始发疼。什么默默陪伴,什么不要回报,只不过是安慰自己的幌子罢了。他想让越文的目光看向自己,就算带着怜悯也好。
“你会去吗?”林宇哲没头没脑的问道。
“什么?”
“相亲,就是下午你同事说得那个。”
越文起身端起茶几上的杯子,走到饮水机前,为自己和林宇哲各倒了一杯水。时针转了一圈又一圈,堪堪指向数字十一。外面起了风,树叶摇晃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有些瘆人,一道闪电滑过天空,紧接着从远方传来一声闷响的雷声。
入夏以来的第一场暴雨,如期而至。
“看来你今晚回不去了。”越文把杯子放到林宇哲面前,轻声说。
“你还没回答我。”林宇哲固执的想要个答案。
“我会去的。”
听到他的答复,林宇哲心里一凉,下一秒越文继续说道:“因为是领导介绍的,怎么样也要去见一面。”
简直是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他这是在解释吗?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林宇哲全身的细胞都亢奋起来。
越文走到窗前,窗外的闪电划破天空,伴着阴冷的大雨,心乱如麻。
他听见林宇哲从沙发上站起来的声音,也听见他说:“我喜欢你。”
这是他今晚第二次提及这四个字。
如同上学时越文不懂为何当时的小男生都急赤白脸的想找个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