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崔六担心季府会有所察觉还比较收敛,一年只贪得五两银子,谁料后面变本加厉竟一年贪五十两银子!要知道大奚国低级别的宫妃不过一年二十五两的俸禄,而这小小的庄主便敢一年贪了两个宫妃的俸禄!季府亏损也便罢了,可这样的仗势欺压,庄子上的佃户生活简直是人间炼狱!
季云裳看完只觉得心寒,她是季府三姑娘,是养尊处优的官宦小姐,生长在温室里的花朵,就算是有了前世的经历,也从未想过世间还有这样的事情存在。
轻轻闭上眼,她仿佛看到了刚刚看见的那些只剩一口气坐在门口等待死亡的老人,仿佛又闻到了那股令她想要干呕的腐臭气息。
季云裳的指关节发白,衣摆起了皱褶,询问申大娘道:“申大娘,你可知真正的账本在何处?那日我来查账,这群天杀的竟给了我重新撰写什么也查不出来的账本!”
现在手里的账本年代久远,不能当作证据定了崔六的罪。
申大娘对上季云裳的双眸,明白自己的儿子为啥愿意将一切都告诉季云裳了,这双眸子里有怒火,有坚毅,有权谋。
“其实奴并不知晓,崔六这人精明得很,奴猜就连陈二也并不知道真正账本的位置。”申大娘叹了口气。
陈二便是细长眼平日里在庄子里的称呼。
本以为新主家来便可以改善庄子的现状,却没想到崔六的罪证竟如此难拿!
虽然庄子上谁是庄主季云裳完全可以做主,但贸然更换无法动摇崔六的根基,定会引起崔六的反击。
最终结果极有可能是换了庄主,但依旧是崔六势力在掌管庄子的一切。
突然,申大娘像似想起了什么,对季云裳说道:“主家,奴家门口这条路一直往里走,最后一间屋子住着唐寡妇。”
唐寡妇?寡妇有什么用?
“唐寡妇身段姣好,丈夫走后一直与崔六苟合,说不定她会知道。”
季云裳皱起眉头,与崔六苟合便是得利者,十有八九站在崔六那边如何才能帮到自己呢?
不论如何,季云裳还是决定去探一探究竟。
告辞申大娘之后,季云裳沿着小路往里走,沿路还有一些人家,也是掩着门户,偷偷透一双眼睛看季云裳一行人。
“姑娘,我们这样是不是有些招摇了?这群人不会为了一些蝇头小利,把我们行踪偷偷告诉崔六吧?”绮罗发问,一路上她观察了不少的佃户,多为女性在家照看孩子,村里的男性佃户一个也见不到。
“不会,她们饿得走不动。”季云裳摇摇头,她前世也有在冷宫被饿的经历,知道人在极饿情况下的状态。庄子里的这些女性,大概是把不多的食物都让给了丈夫和孩子,自己吃着其他的东西充饥,可能是草也可能是泥土。
路眼看着就到了尽头,果然如申大娘所言,有一间屋子与整个死寂般的庄子格格不入。
屋子在外面种了一些绿色植被,晾在架子上的衣服随风飘扬,还能听到一些织布做活木头发出的“邦邦”声。
季云裳敲了三下门,进了屋。
声音停止,唐寡妇抬眸打量着来人。
“滚出去。”唐寡妇冷冷开口,“我家不欢迎你。”
唐寡妇并不认识季云裳,但她本能反应就是这是一群衣着华丽,生活优越的贵人们,恰好她最讨厌有钱有势的贵人。
看不见底层百姓的疾苦,看不见这个庄子的黑暗。
绮罗拿出几块碎银,放在唐寡妇的桌上,眼见着唐寡妇的表情有些松动,但没想到唐寡妇直接把银子扫在地上。
“你们这些人真不会以为钱能买来一切吧!”唐寡妇见一行人没有丝毫要离开她的家的意思,站起身来就要赶人。
这时,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哭啼。
“娘!”是一个男童正在旁边午睡,被母亲一声怒吼吓得蜷缩在一旁,眼泪止不住地留。
唐寡妇连忙安抚孩子,将他抱在怀里,但眼睛依旧狠毒地盯着季云裳。
男童小脸通红,额头搭着一块浸湿的抹布。
季云裳顿时明白了,这男童正发烧呢!
可当下哪能找到郎中!若是坐上马车到街上请,最快也还要两个时辰!
“咳咳咳……”男童不停咳嗽,唐寡妇心疼极了,也顾不上将一行人赶出屋子,不断哄着男童。
“平安,忍一下疼,疼过就好了。”
突然,季云裳开始从袖子翻找,竟真的找到早上煮秦方好药膳时剩下来的药包,药包里还有一些残余的药物。
季云裳心道:母亲喝的方子是个万能方子,不仅缓解头痛,还能清热化痰,对小朋友的病情也许有用。只能试试看了!
绮罗接过药包,走到厨房熬药。
屋内唐寡妇还在逗着男童玩耍,季忘忧与季云裳肩并肩站在门外聊天。
“姑娘,有何打算?”
“从唐姑娘这入手,看看有没有确凿的证据将崔六的势力连根拔起。”季云裳脸上有几分愁容,事情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棘手。
听到季云裳的回答,唐寡妇的眼里还是有一丝敌意,但警惕之心少了不少。
眼前的少女,原来与崔六不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