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海乡的日出在十几年后极其出名,现在是九月的早上五点,太阳刚爬起,海平面金灿粉霞,波光潋滟,天边云彩被染作粼粼锦缎,形成渐变至深蓝的华彩,往西空伸延。 和林海棠约好的时间在六点,但孙白露早早起来了,她家往下走不到三十步就是沙滩,这几日退潮较晚,她过来后,海边是准备落船的男人们,海岸上则都是铺开的渔网和织网的妇人或少女。 这么多年了,每一种渔网的种类,孙白露发现她竟然都还记得。 一看到她,总是喜欢搬竹凳子去她家看电视的刘德芳打招呼:“哎!露露!” 孙白露一笑,朝她走去:“芳芳姐,早啊。” “露露今天也挺早嘛!”刘德芳打量她的神情,发现她心情不错,道,“露露睡得好伐?” “蛮好的,”孙白露的目光落在刘德芳正在织得网上,伸出手去轻搓,“芳芳姐,这是定置网吗?” “嗯,对!” “这是哪家的呀?” “陈海涛他家的!” “原来是他家的,”孙白露看着刘德芳来回织网的手,笑道,“芳芳姐好厉害,真流畅。” 刘德芳笑起:“哎,哪能跟你比,谁不知道我们露露的手最巧啊!” 孙白露看了阵,蹲下来托起腮帮子道:“我好像想起来,宜真跟我说过她的表叔婶,说她织网特别厉害,还是在小海村管渔网的。” 刘德芳的手指一顿,冷笑:“朱玲丽啊?” “欸?”孙白露眨巴着莹润清澈的眸子,“芳芳姐,小海村的人你也认识?” “你呀,别看芳芳姐我是外地的,这海边织鱼网,统共就那么点活,怎么会不认识她呢。她哪有手巧,你听那个谢宜真给你乱吹牛,她的手只会搓麻将!”说着,刘德芳还比划了下搓麻将洗牌的动作。 孙白露清脆笑了出来。 刘德芳忽然好奇道:“哎,露露,昨天你和谢宜真怎么了,吵架啦?” 孙白露笑吟吟的:“不算是吧。” 这个回答,就表示二人之间的确有什么了。 刘德芳问:“发生了什么呢?” 孙白露还是笑笑:“芳芳姐,就不说啦。” “哎,行吧,我也就多嘴问一句嘛,你不要不开心就好。” “嗯。” “不过啊,”刘德芳左右看了下,压低声音对孙白露道,“谢宜真还怎么夸朱玲丽的?都夸过些什么?” 孙白露不解:“芳芳姐,怎么了吗?” “那朱玲丽一点都不喜欢谢宜真,我也是无意间才知道她俩居然是亲戚!你说谢宜真这人,为了吹牛,什么话都能胡编乱造啊,那朱玲丽织网又难看又慢,可丑了!” 孙白露抬手拍着刘德芳的肩膀:“好啦,芳芳姐,不管这些,你织得网是最好看的!” “哈哈,哪有哪有!” 孙白露蹲在旁边又看了一阵,觉得从渔网入手去接近朱玲丽并不太好,会显得很刻意。 倒是还有另外一条路,舅妈的麻将桌。 踩着早上六点整报时的大喇叭,孙白露回家。 林海棠等在孙家看电视的大堂里,她今天梳起了两根麻花辫,干净整洁,上身穿着一件单薄的单蓝色衬衫,下身是米白色的休闲裤。 看到孙白露,林海棠有几分不好意思,抬手挥了挥:“露露!” 孙白露走去道:“等会儿我,我去拿包。” “嗯。” 经过时,孙白露忽然发现林海棠的神情变得失落低迷,孙白露想了想,回头一笑:“海棠,你今天真好看。” 林海棠大喜,红着脸道:“也没有的啦!” 孙白露莞尔,转身进屋。 她的斜包早早便准备好了,钱和小本子都已经放在了里面,还准备了一套换洗的衣物。 时间不多,她今天过去要很忙,好在1985年,街上的店铺正一家一家的多起来,她们进货应该会很方便。 路上,孙白露将包里的小本子拿出来给林海棠看,林海棠识字不多,孙白露便边走,边将她不认识的字一个个教她。 到天后庙后,她们站在空地上等班车,小册子翻到很后面了,林海棠不认识得字越来越多。 孙白露讲得很有耐心,不止林海棠,她其实希望村里的姑娘们都能认得更多的字,接触更多的文化,看到更大的世界。除了谢宜真。 一辆BJ吉普从苍霞村方向开来,司机漫不经心地一瞥,再定睛看去,目光落在了站在前面路边的两个少女身上。 “小先生,瞧,那个乡巴佬小美女。” 坐在后面的少年低头在翻一本写满了的册子,对“美女”两个字没有反应。 等意识过来司机口中的前缀还有“乡巴佬”三字后,他缓缓想起一双乌黑明亮的眸子来。 郁扶疏抬眼看向窗外,两个少女站在天后庙前捧着一本本子,一个梳着两根麻花辫,一个扎着高耸的马尾,两个人的神情都很专注。 郁扶疏无声看着孙白露,海风拂来,她的马尾发梢轻扬,碎发擦着她饱满丰盈的面颊而过,她非常慵懒松弛地抬手将头发别向耳后。 郁扶疏敛眸,看向司机道:“莫叔,她们应该是在等车,停一下吧。” 莫叔有些困惑地看了眼后视镜里的美少年,还是在路边停了下来。 孙白露正指着林海棠不认识的字,道:“这是媚,妩媚的媚,左右结构,女字旁和眉毛的眉。” 她说着抬起手,纤长的手指在自己的眉毛上随意滑过。 她的眉毛不用修裁,原生的眉毛便是浓淡相宜,干净流畅,弯似柳叶的。 林海棠努力去记:“嗯,媚,妩媚的媚。” “是用来形容女孩子漂亮美好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