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走得很平和,跟所有人交代,不许为难他的孙儿。
顾宴坐在病房里,握着老人家的手,石化僵硬一般。
杰克在外,见亲属陆陆续续出来,犹豫再三,还是进去了。
看着已经永久闭上眼眸的顾老先生,杰克站在病床边恭敬地三鞠躬,而后才走到顾宴身边。
“顾先生……”他看着顾宴的状态,很是担心。
老先生去世,他已经够悲痛了。
如果让他知道,太太也离他而去——
杰克脸色异常沉重,无比同情。
顾宴没有反应,不知是否听到他的声音。
他停顿了瞬,继续低声:“太太不见了。”
顾宴身体一震,缓了一秒,才慢慢地转过头来,憔悴破裂的眼神看向他。
杰克见他好像没听明白,吞咽了下,又重复:“太太不见了……一早发现的,好像是——从后山离开的,保镖都出去找了,到现在……还没找到。”
顾宴沉痛到麻木的大脑,终于缓缓运转。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太大,将身后的椅子都撞出老远,拔腿就往外冲。
走廊里,顾父正在打电话,通知公关准备发讣告,同时要筹备老爷子的丧事。
见儿子突然冲出来,他吓了一跳,厉声喝道:
“阿宴!你做什么去!”
顾宴根本来不及的回应,人已经离开了icu病区。
坐在轮椅上的顾显,看着兄长慌不择路的样子,眸底掩着浓浓的暗郁。
关雎陪在他身边,好像明白丈夫此时心情的复杂,默默地握了握他的手。
宴墨轩里,梅姨带着几名佣人战战兢兢地候着,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顾宴回来,几乎是飞奔下车。
所有人都没见过这样的先生,恐怖到好像随时就要爆发怒吼,将他们所有人都吞进去的样子。
偌大的宴墨轩,被男人里里外外找了几遍。
后山那么大,他闯进去,不顾刚恢复的双腿根本无力攀爬,在山里转了几个钟。
楚楚……
他的楚楚——
她还是不告而别了。
巨大的悲痛加上长久以来的疲惫,让他一脚绊倒下去,再也没有力气起来。
杰克带着人跟在身后,见他摔倒,立刻一个翻越冲上去。
“顾先生!”杰克担心他悲痛过度发生意外,可冲近了一看,见他睁着眼眸,双目空洞而绝望,胸膛急促地起起伏伏,立刻又停住了。
此时此刻,所有的安慰都是无力。
他静默在一边,转身示意其它人继续寻找。
顾宴躺
在那里,等胸口一阵窒息般的剧痛过后,脑子里终于冷静了几分。
他开始思索人到底是怎么没的。
从带她回宴墨轩开始,这里里外外的哨岗都是他亲自布置的。
而且,整个顾山也有一套防御体系极高的安保系统。
就算她处心积虑,找到了宴墨轩守卫的漏洞,能避开保镖的看守——她又是如何逃过顾山的安防体系?
除非,有人在外接应她。
而这个人——
整个林子静悄悄地,他看着树叶间隙里漏下来的阳光,一片明媚中,心却永远跌进了深渊和黑暗。
他知道,是他身边的人“背叛”了他。
楚楚……
你急什么呢?
其实,他已经想开了,要放她自由的。
只是想分别前,他们能好好谈一谈,好好告个别。
就算是……给他一个有期限的惩罚。
三年、五年,甚至十年!
他能等,愿意等!
可她却不告而别,连最后一面都没让他见到。
整片树林都弥漫着浓浓的哀伤,杰克陪他静静候着——直到,一阵手机铃响划破了寂静的山林。
杰克打完电话,低头看向地上心如死灰般的男人。
“顾先生,梅姨在房间发现了太太留下的信。”
顾宴神色一凛,
空洞失神的眼眸迅速聚焦。
他挣扎着起身,杰克见他整个人已经脱力,赶紧搀扶住。
回到宴墨轩,梅姨急急忙忙将信递上。
阿宴: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离开了你,离开了宴墨轩。
心头凝聚着千言万语,可到这个时候,却不知该说什么。
我知道,你是真心爱我的。
而我,也真心爱过你。
可是横亘在我们之间的阻碍太多太多。
我不怕困难,不怕压力,可当那么多人因为我们而失去生命时,这份爱便成了我身上的枷锁。
每当我想要笑一笑,想要勾起嘴角,那些冤魂便会悠然而至,在我头顶盘旋。
他们连命都没有了,而我又有什么脸面去幸福快乐?
阿宴,我必须离开。
我生命中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光,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刻,都是你给我的。
不管我走去哪里,不管经过多少岁月,我想……我都无法忘记这些。
但在没有你的角落里,我还能装作那些悲剧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