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显双手抄在口袋里,背脊挺得笔直,目光复杂的看着轮椅上的哥哥,薄唇绷着,一言不发。
此时此刻,他甚至连一声抱歉都说不出口。
一声抱歉,于顾宴而言,太轻太轻了。
顾宴回头看他一眼,眸中含着淡淡的轻笑,“阿显,你以为当初那么多女孩,为什么偏偏就选中了小雎来当我的‘冲喜新娘’?是因为我喜欢,所以你母亲就允她进门了?”
顾宴摇头。
听他再提起四年前的往事,顾显琥珀般的深眸里,泛起一圈复杂的色泽。
对于那段往事,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
顾宴继续道:“你母亲选中小雎,不是因为我喜欢她,而是因为你喜欢!”
他轻笑一声,“阿显,说到底,把小雎拉入这浑塘里的人,不是我,而是你!你母亲何等聪明,你对小雎那点心思,从来就瞒不过她,而她,又怎会允许自己的儿子看上这么一个平凡的小姑娘?那怎么办呢?当然只得棒打鸳鸯了!最好的法子,不就是让我把小雎迎进门来么?一来,我娶了关雎,她从此就是你的嫂嫂,你就算再喜欢她,你们俩也永远没有任何可能性了;二来,我
娶了一个没权没势的小丫头进门,就等于自断了自己的翅膀,没有岳父岳母这条财力支撑,我更加不可能成为你的对手……”
顾宴嗤笑,嘲讽的感叹,“顾夫人当真是好心机,如此工于心计,我那凡人出身的母亲又怎会是她的对手?大概……死得也不冤吧!”
顾宴一番话,却让顾显有如醍醐灌顶,顷刻之间,竟让他忽然想明白了许多他一直琢磨不透的事情。
比如,四年前那个晚上,他与关雎那莫名其妙的一夜!
“哥,如此说来……”
顾显淡笑,看他,“你和我妈,或许也不过是棋逢对手罢了。”
“棋逢对手?”
顾宴摇头,“你太抬举我了,看来四年前的事情,你已经猜出一二了。是,我承认,四年前就是我亲手把你送到关雎床上去的,我知道你母亲的‘用心良苦’,我又怎好辜负她?不是想要棒打鸳鸯吗?我身为哥哥,自然非常乐意成全你们的爱情。”
“若只是为了成全我们的爱情,那我真该好好感谢你才是,但可惜……哥,你当初算计我和小雎,不也一样,是为了一石二鸟吗?一来,自己不用再娶小雎,还可以顺水推舟,让我
和小雎的感情更稳固,让我母亲对我和她更是无计可施,二来,顾家的继承人,在婚前睡了自己亲嫂嫂,这个新闻一但公开,我顾显必定成为众矢之的,所谓众口铄金,为了稳固顾家的口碑以及市场,我顾显必然只能让出顾家的继承权,而你顾宴,哪怕病怏怏的,也只能临危受命。哥,这步棋,你也走得不错啊!只是,谁都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个祝琉芊来,而你,也没料到自己会忽然重病,成了植物人!其实,你的昏迷和你这双废了的腿,都跟关雎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从始至终都只是你和我母亲的一颗棋子,而她也是这个局里,最无辜的人!可你和我母亲明知她的无辜,却让她白白承受了这么多年的痛和悔……”
顾显冷笑,“说到底,你和我妈,不过是同一类人罢了!”
顾宴淡淡的摇了摇头,却没再多置一词。
他没有辩解。
可他知晓,他顾宴与白檀并非同类人。
若不是她白檀苦苦相逼,他顾宴又岂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顾宴的双手,搁在自己毫无知觉的大腿上,“阿显,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那个值得我用生命去保护的弟弟,但是……
”
他双眉微微颤了一颤,似有一丝苦楚弥漫而过,却很快,被他敛去,又恢复了最初的平淡,“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这个债从你这讨,公平!”
顾宴握紧了拳头。
顾显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轮椅上的顾宴,好看的薄唇,勾勒出一弯淡淡的弧度,“恐怕这也只是其一罢了,而其二……只是因为,我是我妈最重要的人。打蛇打七寸,如今对付我,不过是想告诉我妈,她多年的努力,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哥,诛人诛心,这手法你真的一点不弱。”
顾显闭上眼,“把关雎放了吧!你想要什么,我都依你。”
因为,顾显知道,只有他,才能结束这场恶斗,也只有他才能让他们彻底解脱。
明争暗斗这么多年,他夹在中间,比谁都不好受。
若是能让他亲手来了结这一切,又何乐而不为呢?
顾宴看着自己的腿,许久,仿佛隔了一个世纪之长,“……我要的,无非是你和我一样。”
顾显身形微微僵了一下。
睁开了眼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顾宴,目光深沉,“……好。”
他要的,哪里只是和他一样。
他要的分明是他母亲的悔
。
果然,每一步,都在诛人诛心。
当载着关雎的出租车,驶入别墅里的时候,厂房里传来一道沉闷而又隐忍的低吼声。
浓烈的鲜血,溅在了雕花玻璃窗上,模糊了窗外萧条的景色。
顾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