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带来的仆役,现在已是胆裂魂飞,几近崩溃。唯独管家还保有几分清明,仔细看了看小少爷的腿脚和身影,这才长出一口气。然而很快,他的心又高高悬了起来。一个大活人住在满是鬼怪的宅院里,却还毫发无伤,轻松惬意,岂不代表对方比鬼怪更为可怖?看来家产一事,当真没有回旋的余地。
这一点,不仅管家想到了,赵有才及其爹娘也想到了。他们放弃挣扎,直接把房契、地契拿出来,一一交代清楚,又说会尽快搬出老宅。
“贤侄你看,这家产咱们也还了,你是不是给咱们写一份和解书?”二老爷表情急迫。
“和解书可以给你们写,但必须用认罪书来换。把你们当年如何侵占大房财产,如何迫害‘赵有姝’的经过一一详述,若有不实之处,这些东西你们还是拿回去吧。你们也看见了,我现在过得很好,有没有这些家产当真无所谓。”有姝淡淡摆手。
他现在是找到主子的人了,要想一直升官,需得格外注意名声。若是写了和解书,二房一家却反咬一口,说自己谋害亲族,掠夺家财,岂不冤枉?有了认罪书能省去很多后顾之忧,况且“赵有姝”之死是他自己作的,与二房没有太大关系,有姝也没必要把人赶尽杀绝。
听见最后一句话,本已露出怒容的赵有才像泄-了气的皮球,瞬间瘫软下去。有姝顾虑的没错,他的确准备在事后告到族老那里,再把家产夺回来,还要连带毁了有姝的名声与仕途。然而一旦写了认罪书,他所有的算计都会化为泡影。
咬牙考虑了片刻,他点头道,“拿笔墨纸砚来,我写。”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有姝略一抬手,就有一名丫鬟飘飘荡荡进来了,把文房四宝一一摆放整齐。赵有才写了认罪书,交给有姝检查。有姝看过之后根据“赵有姝”的记忆,让他修改了两处略带含混的地方,直把二房的恶形恶状彻底揭露才算满意,让三人按下手印,又挑了三名仆役当见证。
诸事料理妥当,他接了家产和钥匙,命老祖送客,第二天却没搬回去,而是花钱把鬼宅买下,继续住着。无他,只因这里足够清净。
二房一家拿到和解书后立刻烧掉,焦急等待了半刻钟,就觉肩头的重量在慢慢消失,不免喜极而泣。没了生命危险,他们的气性也上来了,准备赖着不走,哪料有姝竟派了几十只厉鬼来收房,宅子里阴风阵阵,惨嚎声声,着实吓人。
恶人自有厉鬼磨,他们无法,只得即刻收拾行李,灰溜溜地搬出去。二太太身上私藏了许多银票,刚走出赵府大门,衣襟就莫名其妙被人拉开,腰带也掉了,几乎赤条条地站在大街上任人围观。她羞愤欲死,恨不能找一条地缝钻进去,所幸丫鬟反应迅速,从包裹里找出一件斗篷给她披上,这才缓解了窘境。
二老爷与赵有才简直没脸见人,把二太太拉上马车,飞奔而去,丝毫未曾发觉他们偷拿出来的银票早就掉落在地,随着阴风飘飘荡荡回了赵府,自动掉落在钱匣里。路上行人往来,摩肩接踵,竟无一人注意到这诡异的一幕。
二房一家寻到某处空置的豪宅,准备暂时租住下来,却发现银票没了,仅剩的财产便是两贯铜钱,几箱衣服,与他们当年来到赵府时一般无二。房东见他们久久拿不出银子,立刻把人撵走。无法之下,三人只得卖了两个丫鬟,凑足了住客栈的钱。
“无事,没了银子我还有官职在身,不出一年就能赚七八万两。届时咱们再买一栋宅子,比赵府更大,更富丽堂皇。”赵有才信誓旦旦地道。
然而很快,他就明白自己这辈子都没有翻身的余地,而罪魁祸首还是有姝。他竟告倒了刘大人,令皇上彻查吏部买官卖官一事,但凡通过买卖途径获得官职的人,全被召入刑部进行盘查。新皇并未罢免所有人,而是分别让他们进行考核,内容均与职务相关。考核通过者写下检讨书便能回去继续当差,未通过者立刻革职查办。
新皇不想斩尽杀绝的本意是好的,但捐买官职的人哪里有那个能力?他们大多家境优渥,得了差事后便聘请幕僚胥吏协助,自己只管把买官的银子赚回来。更有甚者,临到交卷的时候连名字都不会写,闹出天大的笑话。
及至调查结束,被罢免者占了十之八-九,赵有才自然也在其中。不仅如此,新皇还宣布从明年开始,各部官员均要定期进行考核,内容并非四书五经,而是政务相关,工部考工事、礼部考礼仪、吏部考吏治、兵部考兵法,以此类推。但凡不合格者立刻降职,三次不合格即刻罢免,绝无二话,且日后的科举考试也会适当更改内容。
若非最近几代的学子已研习八股取士多年,忽然换了考题对他们不公,新皇本打算立刻执行。
大庸国的官员只有往上升的,哪有往下降的,且还年年都有被免职的危险,这让大家如何受得了?很快就有臣子联合起来进行抗议,均被新皇驳回,愤怒之下递了假条,不去当差,倒要看看皇上自己一人如何管理国家。
新皇立刻颁布圣旨,命各部胥吏接管政务。一个部门里,真正精通业务的其实是这些胥吏,他们等同于上峰的雇工,专门负责办事。所谓的“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正是如此。而胥吏乃贱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