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青姝再也没来打搅余裕。
在被青杉训了一顿后，可能是她不当做回事的态度，彻底激怒了青杉，也让青杉在后面说话的语气不自觉重了些，直接导致两兄妹当着众人的面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青姝回到自己的帐篷后就没出来过，青杉独自在黑暗中整理了半响情绪，而后就看到一双双喜闻乐见的目光，于是就把除了余裕和阿蒙的所有学子聚集在一起，当真是让众人高声在他面前背了一遍《圣子三千歌》才作罢，完了之后又不由分说把所有人撵进帐篷歇息。
“青杉师兄，晚上值夜的事如何安排？”有学子试探性问道。
“《圣子三千歌》没有背够的话，再来个《祖辈训》？”青杉面无表情道。
“不了不了。”学子连忙摆手，屁股尿流跑进了自己的帐篷，途中还瞟了一眼，依旧还坐在火堆旁的余裕二人。
“你也先去休息吧。”余裕对阿蒙说道，“磨刀不误砍柴工，读书悟道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不差这一晚上。”
阿蒙抬起头瞥了一眼，目光正不时往这边投过来的青杉，点头起身向帐篷走去。
“让你见笑了。”
在阿蒙没离开多久，青杉的声音就在余裕身后响了起来。
余裕没有回头，目光停在面前的熊熊烈焰，轻轻说道：“在我老家有种说法，打是疼骂是爱，恨铁不成钢和失望气馁这两种情绪，都是建立在对至亲之人无比在意的基础上的。”
青杉在原本阿蒙的位置坐下，收了一下袖笼，开始往火堆里添柴：“这两日，书院的同窗们都在讨论，桃花村是怎样一个人杰地灵的地方，我本来对这种事情嗤之以鼻。毕竟不管是你，还是粥可和东山，你们都是凭借实力来的木崖，定然是走过极其艰辛的一段路程，哪里能用‘先祖庇佑’四个字所能囊括的。但现在，我开始怀疑起我这种观点的正确性。”
余裕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不管是针对青杉对余裕所说令“老家”一词的理解，还是说他们求学的经历。
“书院仁义，出生在木崖的孩子，都可进学宫读书。世人皆羡慕我等这种出生就在木崖的土著，可他们未曾想过，除了这一点，我们与他们并无不同。” 说到这里，青杉抬眼瞅一眼欲言又止的余裕，顿了片刻，发现他并未有打断自己的意思，才继续道，“我知道你想说，何不食肉糜？可这个世界，你所享受的好处，向来与你要承担的责任是对等的。”
“木崖书院在教书育人的同时，肩负着守护人族气运的重大使命，相应的，书院在赋予我等入学院读书特权的同时，我等也需同书院一起承担起这一份责任。相信你也感觉到了，这一路走来，虽有不少有人居住过的痕迹，却人气凋零，因为我们这类人一到成年，若是被书院认为在文道一途不会有太大前程，就会被强制派往边关战场。”
余裕有些惊愕地抬眼看向青杉，关于这种密辛，他确实是第一次听说，但他也马上察觉到青杉话中的漏洞：“既然如此，那青姝为何只是一不记名弟子？”
“我比青姝大两岁，按照书院招生的规定，我与她是可以同一年进入书院报到的。可是就在我们即将动身去学宫的前两月，我们的父亲从边关回来了。”青杉缓声答道。
“那不是好事吗？”余裕疑惑道。
“可他是被书院先生用续命阵法护送回来的。”青杉眼眸深处闪过一抹悲伤。
余裕沉默，捡起一根干柴扔进火堆。
“于是青姝决定，放弃进入学宫的机会，留下来照顾父亲。”青杉继续说道，“那几年，我知道青姝过得不易，可每次回到家，她都是乐呵呵地跟我讲起家中的趣事，避重就轻，家里的困境和她心里的苦闷闭口不谈。只是可能连她自己也未曾注意到，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硬，直到后面完全看不出来。再后来的某一天，我收到她给我送去的书信，才得知父亲已然仙逝。”
说到这里，青杉神色发生了微微变化，有一些失去至亲的悲痛与失落，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
余裕前前后后加起来近五十年的做人经历，类似的事情其实听过不少，在前一世他甚至亲眼见过，有人因为家庭变故，原本活波开朗的大小伙一夜白头，所以在听完青杉的讲述后，其实他内心并无多大波动。
就像是当初在鹤城城主府一样，余裕知道，青杉不会无缘无故揭开自己的伤疤，只为了给他讲述一个兄妹俩相依为命的凄苦故事。
“你放心，往后有我一口馒头吃，就有青姝一口。”余裕承诺道。
“那我替青姝在此谢过师弟了。”迟疑片刻后，青杉继续道，“不过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你给青姝一口肉吃，她有些挑食，吃不惯馒头。”
余裕的脸黑了一下：“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他还没说，有他一口肉吃，就有青姝一口汤喝呢，你自己倒先挑上了？
青杉讪然一笑。
两人相对沉默了片刻，耳边除了火焰燃烧木材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就剩下夜风吹动草木和远处时而传来妖兽咆哮的声音。
不多时，余裕感觉腹部传来一阵痉挛，那是一种久未进食的空腹感，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