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孝学宫的陈敬之和德行学宫的王立德这两位大能争吵，并未避讳任何人，所以一字一句，只要有心皆能听得清清楚楚。
然而整个过程，不只是作为争论焦点的东山师徒默不作声，整个书院也没人出来劝架。
有些人有资格劝却还一直旁观，是怕惹祸上身，譬如诸多学宫的祭酒们；有些人想劝，是不没有资格也不敢劝，比如余裕等一众学子。
两人话语不多，但信息量却是极大，到此时，余裕等人也大致明白，为何先前这位师祖收东山入门时，即便口吻那般骄纵跋扈，但书院中却没一人会觉得被冒犯，依旧对其言听计从敬重有加，有极大可能，这位师叔，纵使针对整个书院来说，也是一尊惹不起的大神。他口中的游历怕也只是个幌子，听两位祭酒的意思，那更像是去各个学宫砸场子去的。
东山此时也是回味过来，内心汹涌澎湃，再看自家老师时，瞳孔也更亮了几分，他也算是明白自己是抱住了怎样粗的一条大腿。
只是很快他就察觉到不对，自家老师依旧身姿挺拔立在原地，手上的念珠依旧在转动，另一只手也紧握着禅杖，只是此时他两只眼皮合得只剩下一条几乎看不出的缝隙，而口鼻间呼吸也变得愈加有节奏起来，这模样甭管怎么看，他都像是在睡觉，并且他发现，场间之人，并不只是他一人发现了自家老师的异常，总有那么一两道目光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飘过来。
自家老师确实是牛掰，人家因为他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他竟然在这边睡觉，东山在心中暗自思忖。
可能是因为害怕场面太过尴尬，场间之人会用脚趾直接把木崖挖出个大窟窿，东山上前一步，轻轻拉了一下苦茶的袈裟，喊了一句老师。
“啊，小沙弥啊，又发生何事了啊？是不是隔壁山头的那几个秃驴又欺负你啦，不怕，咱这次去他们揍得十年内都不敢出关。”苦茶睡眼朦胧，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梦话。
整个木崖中，只有极少数的人知晓这小沙弥是谁，其余人也只当苦茶是在说糊涂话，东山同样是一脸懵逼，心想自己这倒霉老师到底还是想要把自己脑袋梯度成光滑透亮的模样，这不是在半睡半醒间道出了真心话。
“老师，我是东山啊。”东山像跟垂垂老矣的长者谈话，略微提高音量，把语调也拉长了几分。
“喔。”苦茶用转动念珠的手背抹了一把嘴角，发现上面并未有半点湿润，这又才恢复了先前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东山啊，怎么了？”
东山下意识想要把先前发生的事，给苦茶讲述一遍，可转念一想，又有些忌惮自家老师在听闻有人辱骂自己后发飙，真去把两座学宫的屋顶给掀了，同样初入茅庐的他，也害怕那两位祭酒的秋后算账，趁着老师不在的时候报复自己，于是就做了个顺水人情，打圆场道：“学生早上只吃了十个馒头，又在此站了大半天，早已饥肠辘辘啦。”
“饿了啊？”苦茶似乎真没听到先前的争吵，在得知东山想吃东西时，便真的思索起来，“那我们先去吃东西吧，此地距忠孝学宫最近，那我们先去忠孝学宫蹭上一顿。”
听闻此言，远处的德行学宫中响起一阵嗤笑，而最近的忠孝学宫一片死寂，宛如末世降临，而东山也没想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却让忠孝学宫遭此劫难。
不过说出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东山眼看着苦茶抬步向忠孝学宫方向行去，连忙上前：“老师，我扶你。”
“不用，等为师真走不动路的那天，你再扶也不迟。”苦茶拒绝了东山的好意，一只手上的念珠仍在转动，他扬起另一只手中的禅杖，九个金属环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叮铃铃声。
待东山和苦茶师徒俩即将到达忠孝学宫大门前时，一群人自学宫内鱼贯而出，为首的是一名花甲老者，他身穿一件灰色长袍，身材削瘦却很挺拔，一双燕窝凹陷得厉害，瞳孔却很有精神。他带领一众学子整整齐齐站成竖排，挡在了大门前，那场面不像是在欢迎二人，反倒是在阻挡二人继续前进。
“学生陈敬之，携我忠孝学宫全体弟子，在此恭候师叔。”陈敬之对着苦茶作揖道。
苦茶没搭理他，继续前行，只是下一次手中禅杖落下的瞬间，禅杖末端直接插入了底下，那青石板铺成的路面顿时出现一个深坑，紧接着，苦茶握住禅杖的手轻轻转动，场间竟无端爆出一阵惊雷，一道磅礴的气息直冲陈敬之等人而去。
陈敬之似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不急不缓从袖中取出一块暗红色砚台祭在头顶，砚台缓缓上升，最后停在半空，下一刻，那原本手掌大小的砚台，直接化作了一座小山，并直接向苦茶压了下来。
铺天盖地的威压与禅杖散发出的气息相撞，竟丝毫不落下风，并还在不停向下落。
此时此刻，深处苦茶身边的东山，只觉浑身气血翻涌，整个人忍不住想要向地面跪倒，就在他膝盖稍稍弯下的时候，苦茶伸出转动念珠的手，提了东山一把，顷刻间，东山感觉到前一刻还让他喘不过气的威压顿时荡然无存。
苦茶抬眼瞟了一眼半空的砚台，眸光中露出些许的诧异：“这个小玩意儿倒是有意思。”
而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