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少。”顾安华转头望向费一凡，苍老的声音里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讨好的意味，“万事以和为贵，我们顾家和费家都是海城名门，实在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女人伤了和气，往后我们说不定还需要在商业上进行合作，你说呢？”
一瞬间，于曼丽脑子里轰然炸开。
“老顾！我是你的妻子啊！”她几乎是尖叫着喊出来，顾不得还有旁人在，顾不得顾氏夫人的身份，她第一次当众失态，通红着眼睛崩溃地嘶吼，“他都这样羞辱我了，你难道还想当做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你都不为我说几句话的吗？”
顾安华看她一眼，浑浊的老眼里满是严肃，拧起眉头声音也变得严厉起来。
“曼丽，一切要以大局为重，你作为顾家的当家主母更要以身作则，顾家和费家都是海城名门，关系闹僵对谁都没有好处！”
“顾家的当家主母？”于曼丽震惊的目光逐渐变成了凄冷，一直隐忍的泪水顺着脸颊落下，“顾安华，你真的又把我当成是顾家的当家主母过吗？如果是，作为顾家的当家主母被人当众这样羞辱，你到底是怎么做到无动于衷的呢？还有，什么是大局？顾家哪怕最小的事情都是
大局，而我的自尊就可以随便被践踏是吗？还是说……在你心里，我本来就是费一凡口中说的那样不堪！是一个毫无底线无所不用其极的女人！既然如此你当年为什么又要答应娶我！？”
“够了！”
顾安华面色阴沉，下颌线紧紧绷着，似乎到了忍耐的极限，声音里连方才仅剩的一点哄劝都消失殆尽，冰冷得像一道道冰凌穿刺过来。
“曼丽，请你注意你自己的身份，这里是公众场合，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应该心里清楚！”
于曼丽愣了一秒，忽然轻轻嗤笑一声。
就算到了现在，就算她被当众侮辱哭诉落泪把话说得这样绝了，却依然勾不起顾安华的一丝关心，她隐忍了二十多年的委屈，甚至不及顾家的一点颜面来的重要。
他甚至没有留意到，这是她二十多年来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
忽然之间，她开始想自己这二十年来到底做了什么，顶着顾家故人的名头，却做着高级保姆，委屈了连叫都不能叫一声，就算家里养的阿猫阿狗，被打了疼了也得让它叫唤一下吧？
她想起顾家养在院子里的那条白色萨摩耶，平时被打了疼了就拼命叫唤着满院子乱窜，一直要到有
人去摸它的头给它好吃的柔声安抚很久，才会停下来。
原来，她竟连顾家的一条狗都不如。
嘴角的笑慢慢变得冰冷，最后一丝希望和期待随着她眼里的光一起消失，她缓缓靠向身后的柱子，终于低头不再说话。
狗，怎么配和主人讨价还价。
顾安华没有再看她一眼，转头再次望向费一凡。
费一凡忙收起看好戏的神情，勾唇一笑。
“既然顾老爷子都这么说了，本少爷也不好再追着不放了，要不然倒显得我们费家没有容人之量。不过……”他邪肆的桃花眼看向一旁的顾休言，微微变冷，声音也跟着冷下去，“麻烦顾老爷子回去好好教育一下顾大少爷，咱们好歹名门出身，坑蒙拐骗的事情以后还是不要做了，否则，可没今天这么好说话了。”
说着，不再看众人一眼，伸手拉起身后女人的手，穿过重重人群，直直往外走去。
这次，夏七月任由他拉着，没有再说话，更没有反抗。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顾安华眸光阴沉，果然还是年少气盛的毛头小子，能力再强，将来也是要吃亏的。
他让保镖将看热闹的众人都驱散了，才转头看向满身是伤的顾休言，凛下眉目，“陈落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顾总送去医院？”
“是！”陈落连忙去扶顾休言，却被顾休言一把推开。
因为用力过大，他的身体狠狠摇晃了几下，整个人看起来更加虚弱，仿佛随时要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休言，你做什么？伤成这个样子还不去医院你是想怎样？”顾安华用拐杖狠狠戳了戳地面。
顾休言抬起头来，不远处夏七月被费一凡牵着离开的背影，就这么落入他的眼底，就像一颗还冒着火的火星子，再次灼得他满目通红。
一声带着浓浓自嘲的低笑从他喉咙间溢出，他转过头来看向顾安华，眼中一片冰冷。
“父亲，这不就是您想看到的吗？您现在，满意了吗？”
“你这是什么话？”顾安华气得咬牙，“我是让你跟那女人断了，但我可没让你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为了个女人，还是个跟自己有血仇的女人，你，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顾安华伸手颤抖地指着顾休言，最后却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天空忽然下起雨来，一滴一滴砸落在地面。
明明还是夏天，雨水却比冬天里的雪还要冷。
顾休言抬起头，任由冰冷的雨，一滴一滴砸在脸上。
是啊，是
他没用，竟然会爱上自己杀母仇人的女儿，现在还被她玩弄得团团转，把自己搞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