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程悦之和李沫相对而坐,没有言语,半晌李沫寻了话题,打破尴尬的局面:“上次的螺子黛,夫人用的如何?”
她根本没用,哪知道如何,程悦之顿了一秒,勉强笑道:“挺好。”
“既然好,夫人今日怎么没用?”
李沫眼尖,一眼看出程悦之今日用的是青黛而非螺子黛。
“不会是拿去送人了吧?”
程悦之眼神微凝:“府上梅姨娘喜欢,我便赠给她了。”
李沫点头,又是一阵沉默。
“对了,”为打发无聊的时间,程悦之突然问道:“有关胭脂铺,我有一事尚且好奇。”
“何事?”
&34;商贾向来喜欢用自己的姓氏取铺名,三皇子姓李,胭脂铺为何取名程记?&34;
闻言,李沫沉言,眉头轻挑,余光落在程悦之身上,略微羞涩道:“我心仪之人姓程。”
“那位程氏姑娘真是好福气,能得到三皇子的青睐。”
程悦之淡淡一笑:
“以后事成美好,还望告知,我好备些薄礼,上门讨些酒喝。”
明知程悦之是玩笑话,李沫的心里却布满了愁绪,衬得面上的笑容敷衍无比。
马车行至乐福街,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吵闹声透过车帘传进两人的耳朵里。
翠竹和龙青坐在车夫的左右两侧,瞧着前方程记胭脂铺门口围满了人,甚是热闹。
街道上,陆陆续续有人朝着胭脂铺的方向跑去。
“外面发生了何事?”李沫问道。
龙青探头,随口一答:“许是胭脂铺遇到难缠之客。”
李沫掀起车帘,远远看到胭脂铺门口一群人叽叽喳喳讨论着什么。
有人抬手指指点点,有人摇头叹息,有人面笑心不笑难辨情绪。
李沫心中迷惑,叫道:“停车。”
程悦之吩咐车夫一个时辰后来接,几人便朝着程记胭脂铺走去。
快接近时,龙青走在最前头,拨开挤在前面的人让出一条道来,翠竹扶着程悦之走中间,李沫伸开双臂护着她俩。
看着眼前的一幕,几人面面相觑。
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跪在地上,前面放着一块牌子,牌子上用黑色墨汁歪七扭八的写着:卖身葬父。
看面相,女子估摸着十五六岁,凌乱的头发遮住大半张脸,依然盖不住秀气的五官。
小姑娘低着头,橡根竹竿似的,直直地跪在地上,任由身边人起哄,取笑,好像早已经习惯这种被人指点谈论的生活。
偶尔也有几个人同情她,丢下一些零碎的银钱,摇摇头,默默离开。
银钱不论多少,丢在地上的那一刻,小姑娘都会及时的低头鞠躬,道一声谢谢。
程悦之很少出门,这样的场景也是第一次见到,心中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小姑娘本是看着程记胭脂铺人流量多,便寻了旁边的一角跪着,借着流量引人注意。
谁料想,不到一会的功夫,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将她围的水泄不通,以至于堵住程记胭脂铺的大门,引得一些想要进去买东西的客人进不去,骂骂咧咧。
店里的伙计看着情形,正不知如何是好,拿着扫把要赶她离开,却被李沫止住。
程悦之站在李沫身边,上前一步,蹲在小姑娘前面,叫翠竹给了一包银子,嘱咐道:
“这些钱,替你父亲办个葬礼已经足够。”
小姑娘泪眼汪汪的看着程悦之,不断磕头致谢:“谢谢小姐,谢谢小姐,小姐好人有好报。”
程悦之将她扶起,不嫌弃她身上粘满污垢,伸手帮她拍掉衣服上的灰尘,温声细语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民女叫延桑,家住齐头村,因家乡遭遇蝗虫灾祸,所种庄稼颗粒无休,恰遇父亲因病身亡,实无他法,才想出此法子,安葬父亲。”
说到伤心处,延桑喉咙发紧,哽咽地哭出声来。
李沫站在一旁,也有几分动容,吩咐龙青叫人,帮着延桑处理丧葬事宜。
延桑接连几日跪在街上,见多了恶意相向之人,听多了冷嘲热讽之语,甚至有人说她假意葬父骗取钱财。
刚开始她会极力解释,望求理解,次数多了,方知无力的辩解不如沉默。
真正帮她忙的,程悦之是头一个。
延桑离开时,斗胆问:“小姐是哪家府上的,还望告知,日后延桑报恩也有个去处。”
程悦之帮她并不想求她回报,身处困境依然懂得知恩图报,实在难得,不好驳了其意,正准备开口。
一直跟在程悦之身后的翠竹抢先道:“我们小姐是平阳侯府的夫人。”
延桑略微抬头,偷偷看了程悦之:“夫人人美心善,以后一定会有福报。”
“好了,能在这里遇见你也是一种缘分。”程悦之声音柔和,听的延桑心里暖暖的:
“今日帮你不图你的回报,是你的孝心感动了我们,回去好好安葬你的父亲,剩下的钱留着自己做个营生,谋求出路。”
天下可怜之人很多,程悦之知道自己一个人救不过来,但从小父亲就曾教导她,人要心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