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珈去程家的时候,沈轻舟则回了一趟太尉府。
宋恩把户部那边的公文,郭翊送回来的消息,还有崇先生最近送过来的信件,一件件递了上来。
“押解周深的人已经在路上,倘若半路不出意外,一个月后定然能够抵达京师。
“大理寺那边也已经提前做了安排,待他入狱之后,尽量让咱们的人日夜看守。
“此外,东宫那边年例被户部克扣的事,暑假也已经去查过了,确有此事。并且还不止一次。”
“从来没有报过给皇上那边吗?”
沈轻舟翻着公文,眉头就已经皱了起来。
“内阁由严颂说了算,就算递了上去,也在内阁这边拦住了。太子殿下目前也只能忍,每年拿到手的年例里,倒要抽出一两成去走严家父子的后门。”
沈轻舟放下公文,来回踱了几步:“严颂父子为皇上所信赖,故能够一手遮天。
“司礼监掌印太监李泉,是皇上在潜邸之时的近侍,这个人,也是皇上的人,可以想办法接触接触。
“光靠正面打击是没有用的,必要的时候,也需要从侧面下手。”
前世的教训历历在目,满心以为只要收集到了足够的证据,就能凭借堆积如山的弹劾折子把严家击垮,结果打是打到了,却并未击中要害。最后严颂凭借一死绝地反击,天子一言就把严家给赦免了。
所以有时候,行事太讲究了,反而成了掣肘。
就应该像陆珈打击张家,只要发心正确,何须讲究什么手段?
宋恩道:“可司礼监与内阁往来频繁,这李泉恐怕与严家父子也是一丘之貉,早就结成了同盟。”
沈轻舟看了一眼他:“秉笔太监高洪对掌印太监之位有狼子野心,他想要取代李泉,必须要得到严家的支持。
“反过来说,严家在高洪与李泉之间,只能选择一方。”
宋恩颇为意外:“公子如何知道高洪的心思?”
沈轻舟没解释:“是与不是,去查查自然会发现痕迹。”
这是前世明摆着的事。李泉没过两年就被皇帝责罚入狱。随后高洪上位,为了防止李泉复宠,他转头就把李泉害死在牢狱里。
当然司礼监的权力并不比内阁小,高洪也不见得甘心做严家的走狗。
只是高洪既然有这份野心,就总归有机会的。
宋恩悟了下,目光闪动:“明白了。”
……
陆珈回到燕子胡同已经晌午。
一进门就见沈轻舟在香樟树下看书。
九月的京城已颇有几分凉意,他在旁边煮了一壶茶,此刻午后的阳光照下来,穿透茶香氤氲,看上去温暖又闲适。
陆珈快步走过去:“我回来啦!”
沈轻舟抬起头,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到达跟前:“办成了?”
“那必须!”陆珈坐下来,沈轻舟已经沏了杯茶递过来了,她接在手上,把来龙去脉说了,然后道:“我这个舅舅对我抗拒得很,也不知道当年我爹怎么得罪了他?不过,他却还相信我爹不至于下作到挡他前途的份上,也是奇怪。”
想要把程家成功说服,自然还得给他们一点时间。
但陆珈知道,她投下的那个内幕,已经足够引起程家的注意。
只要程文惠不是忍气吞声的软包子,那么今日之事就一定会有后续。
只是程文惠对自己的态度也耐人寻味,按说她把话说到那份上,当舅舅的面子话总得说几句。他却也不曾。沈轻舟把正在看的书放下:“如果是你母亲过世前后发生的事,那跟你母亲的死有没有关系?”
陆珈听到这里抬起头来,但想了一下后她又摇了摇头:“不清楚。”
幼年这段往事陆珈已全然不记得,自然也不曾去追究程家与陆阶这段恩怨。不过她却又记得,前世程文惠咒骂陆阶之时,只顾骂他卑鄙无耻缺德冒烟,也没提到过母亲,可见他们之间的过节是另一回事。
她喝了一杯茶,顺手将茶盏扣回去,站起身来:“我先回房。”
沈轻舟望着她老练利落地放杯扣杯,然后对着她的背影出起神来。
何渠走进来时,还见着他在望着空落落的前方,不由问:“公子在瞅什么?”
沈轻舟这才缓缓道:“你有没有觉得,她好像对京城里的一切都很熟悉?”
何渠讷然看了下门口,显然没懂。
“算了,”沈轻舟扭头,“什么事?”
何渠忙道:“公子,郭路回来了。而且,宋先生前番派去南下送信给郭大人的人,正好在半道上截住了郭路派去沙湾的人……”
……
青荷跟着陆珈踏入程家大门之前,并不知道陆珈另有身世。跟程家上下那一番话,着实让她心里翻出惊涛骇。
但她是在吉王府受过严格训练的女使,即使心里再不平静,在外也未曾多说出一个字。
一路掐着手心入家门,直到陆珈进了房,坐下来,她才把拂晓喊了上前,重新行起了礼:“奴婢眼拙,有眼无珠,竟未识出姑娘原是高门贵女!姑娘恕罪。”
吉王府虽说高贵,是宗室,可是本朝开国至今过去了这么多代,宗室子弟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