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一日,下午。
富察皇后又恢复了一些力气,竟留魏贵人在珍宝阁中说了近一个时辰的话,听闻者无一不称赞富察皇后和魏贵人的关系真是情同姐妹。
直到一个时辰后皇上处理完政事赶到珍宝阁,魏嬿婉才泪流满面的默默退出了阁内,给帝后俩人留下了单独相处的空间。
期间有太医进出过珍宝阁诊脉,却一直没有再开出药方传过汤药,这代表了什么众人心里都有数。
弘历握着富察琅嬅的手,只觉得心中十分难受,对于他来说,富察琅嬅不仅仅是皇后,更是两心相知的爱侣。
“……琅嬅,你真的忍心弃朕而去吗?”弘历看着形容枯槁的富察琅嬅,仿佛透过她的面容看到了她十五岁刚入府时青葱少女的模样。
她一路从王府陪他走到了皇位之上,端美淑惠,聪敏能干,成为了他安心治理朝政最温柔有力的后盾。
思及此处,弘历不禁微微垂首,有滚烫的热泪滴落在膝头。
富察琅嬅颤抖着手拉住了弘历的大掌,虚弱道。
“……皇上,请您不要难过,臣妾身子不争气,也没能为您留下嫡子,如今病重,竟还耽搁了您东巡的要紧事,这都是臣妾的过失……”
富察琅嬅面上有悲色,显然也是十分不舍,却也带了几分解脱的释然,她视线下移,落在弘历腰间挂着的一个燧囊上。
那燧囊不是用金丝玉线制成,反而十分朴素,与皇帝尊贵的身份十分不搭,但弘历依旧时常将它带在身边。
这是乾隆六年富察琅嬅陪弘历一起去关外,一同谈起关外旧俗,提及祖上刚刚创建帝业的时候,弘历怀念那时衣物的装饰都是用鹿尾绒毛搓成线缝在袖口,而不是像当今皇宫中那样用金线银线精工细绣而成。
富察琅嬅深悉帝心,回宫后就特地亲手做了一个用鹿尾绒毛搓成线缝制而成的燧囊献给弘历,以示不忘满洲本色。
弘历也顺着富察琅嬅的视线看去,用颤抖的手握紧腰间的燧囊道。
“你亲手为朕做的燧囊,朕都好好的带在身上,也是从那天起,你力行节俭,以身作则,堂堂皇后,每日只以通草绒花为饰,如此为国为民之心,朕一直都看在眼里……琅嬅,你一直都是朕心中最合格的皇后!”
富察琅嬅脸上浮现了心满意足的笑容,强撑着一口气断断续续道。
“皇上,璟瑟被臣妾宠坏了,有时候难免任性,您可否看在臣妾的面上,以后多包容咱们的女儿?”
这就是在交代后事了,弘历泪如雨下,却也知道无力回天,只能咬牙点头。
“……您是天子,生来就背负了难以推卸的重责,可您也要多顾惜自己,千万不要太过操劳,也不要老是动气,人生在世也不过短短数十载,您得让自己开心……咳咳……”
弘历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将富察琅嬅小心翼翼的搂在了怀里,哽咽道:“……琅嬅,别说了,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富察琅嬅费力的抬起手抚上了弘历侧脸,缓缓摇头道。
“……有些话臣妾再不说……恐怕就没有机会说了……臣妾恳请皇上在臣妾走后…代为照看傅恒一二,他年少气盛,做事难免冲动…至于臣妾的母族……世代忠于君王,还请……请皇上厚待……”
弘历都一一点头答应了富察琅嬅的请求,却见自己的皇后竟露出了一个有些遗憾的笑容,柔声继续道。
“……还……还有一个人,她于臣妾有恩,算得上是莫逆之交,还请皇上…替我好好照顾她,如果可能……您定要好好护着她……不要让她受委屈……咳咳…嬿婉,嬿婉她是个好姑娘,您定要……定要…”
弘历等了半天也再没有听到下文,缓缓低头看向怀中的富察琅嬅,却见她的眼神直直的看向窗外的某个地方,眸中已经失去了所有神采,停止了呼吸。
“…琅嬅?富察琅嬅!皇后!……”
纵使弘历再如何悲痛,富察琅嬅依旧毫无留恋的离开了他的生命。
他的悲呼声传了很远,阁外的众人们心有所感,纷纷跪倒一片,以头触地,悲哭声也随之响起,在青雀舫上蔓延开来。
皇后娘娘薨逝的消息迅速传开,一时间整个船队都挂上了白幡,白布和丧服都是早早就备下了,此时倒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魏嬿婉一个人悄悄的躲到了船尾,紧紧握着富察琅嬅死前塞给她得玉牌哭的肝肠寸断,富察琅嬅临终前的殷殷叮嘱一直在她耳边反复回响,那是一腔诚挚的真情。
’嬿婉,这是我的贴身玉牌,宫中的薛副统领是我的亲信,你从前也见过,若是今后遇到难事,你拿着玉牌去找他,他定会帮你。’
‘在后宫中生存不易,今后我不在了,你一定要万事小心,谨言慎行,不能轻信她人。’
‘在我之后皇上定会另立新后,无论是谁成为继后,都会因为你和我亲近的关系排斥打压你,若无万全的安身立命之道,你一定要韬光养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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