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诊了又诊,在富察夫人心焦到忍不住要问出声时才缓缓收回手,又细细问了魏嬿婉许多富察皇后平日的孕像,沉吟半晌后皱着眉缓缓开口。
“娘娘这一胎确实怀得不安稳,倒不是因为体弱,而是您之前生育留下的暗疾所致,您在身体的亏损还没有养好的时候便长年累月的喝那些坐胎药,如同根基不稳就往上面搭建房子,岌岌可危啊!”
‘...砰..’
富察夫人激动的站起身,带翻的茶杯打湿了她的衣裙,她却全然不在意。
“你说皇后胎像不稳是喝那些坐胎药导致的?这怎么会呢?!那可都是上好的药房,连药材都是最珍贵的!”
江与彬微微摇头道:“夫人,不一定珍贵的药材就是好的,有时乱进补药是极容易出大问题的。”
富察夫人一屁股坐回椅子上,面上尽是颓丧之色,好像瞬间老了几岁。
江与彬又看向一脸震惊的富察琅嬅继续道。
“娘娘的胎像虽有不稳,但依臣看来,远远达不到三个月就要烧艾保胎的地步,齐太医这个法子虽是能最好的保住皇嗣,但对您的身体却是大不益的,您怀得本就辛苦,烧艾只会让母体更加难受,就算以后顺利生产,也会伤及母体,影响寿数。”
富察琅嬅轻抚着隆起的小腹,犹疑道:“齐太医可是太医院之首,有这样的事情他为何不告诉本宫?”
魏嬿婉心口一紧,很快就联想到许多不好的事。
齐汝明面上是皇上的人,实则背后听命于太后,在婆家看来,子嗣确实比作为载体的女人重要多了,寻常人家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天家。
殿中一片沉默,江与彬深吸口气,拱手道:“若是娘娘信得过微臣,微臣倒可以重新给您开个温补的方子,虽不能完全根治娘娘的暗疾,但可以一边安胎一边替您调养身子,只是需得长期服用,还得时常根据您的身体情况调整方子,有些辛苦。”
富察琅嬅深深的看了江与彬片刻,像是要确定他是否是可信之人,良久之后,她终是重重点头,温声道:“江太医,本宫不怕辛苦,也信得过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既如此,那本宫和腹中的孩子就劳你费心了。”
得到了皇后的首肯,江与彬慎重道:“微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过......娘娘切莫太过听信那些秘方偏方,孕妇最需要注重的除了饮食就是心情,待会微臣会拟定一张食谱并药房一起送来,还请娘娘尽量保持心情愉悦,不要过度劳累。”
待江与彬退下后,富察夫人气得直拍桌子,直嚷嚷说庸医误人,还说要闹到皇上跟前治齐汝的罪。
富察琅嬅被闹得头疼,只能拿出强硬的态度先将富察夫人送出了皇宫,说这事自己会解决,还反复叮嘱她一定不要把今天的事儿向外透露。
富察夫人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她怀中本来要交给富察琅嬅的生儿子秘方连掏出来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她带出了宫,一上马车就被她撕得粉碎。
长春宫内殿,魏嬿婉轻柔的打着扇子,璟瑟轻轻靠在富察琅嬅膝头,好奇的贴耳细听她腹中的动静。
“皇额娘,您肚子里的到底是小妹妹还是小弟弟啊?”
魏嬿婉听到这问话便是心里一咯噔,生怕富察琅嬅生气,但抬眼看去,富察琅嬅脸上仍是带着轻笑,只眼底带了些轻愁,她伸手温柔的抚了抚自己女儿柔顺的鬓角,温声道。
“额娘很喜欢璟瑟的贴心,但世间女子艰难,额娘再给你生个弟弟将来保护你好不好呀?”
璟瑟一听十分高兴,忙隔着肚子对富察琅嬅腹中的孩子嘀嘀咕咕,言语十分天真,魏燕婉也松了口气,面上露出柔和的笑容。
落日的余晖给紫禁城披上一层柔和而梦幻的光彩。
璟瑟终是依依不舍的告别了富察琅嬅,热闹了一天的长春宫又重新安静下来。
富察琅嬅靠坐在榻上,脸上是深深的疲惫之色。
“嬿婉,你觉得齐太医的事本宫该不该告诉皇上?”
魏嬿婉心里知道齐汝的背景,但这话不能明说,于是轻轻摇头道。
“娘娘,齐太医毕竟是太医院之首,他的方子只是不妥,不是害人,就算要追究也最多只是医术不精而已,他在宫中多年一直稳坐太医院之首必然也有其独特的为人行医之道,奴婢愚钝,还是觉得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言外之意,齐汝医术不精还能在宫中混这么多年,除了背靠皇上之外,定然也有别人背后护着他。
明人不用重说,富察琅嬅显然也想到了其中的关窍,她深深叹了口气,面上的疲惫之色更浓。
“小时候以为当了皇后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里能想到这其中种种心酸煎熬......嬿婉...本宫好累......”
魏嬿婉静静听着,面上也带了哀戚之色。
谁说不是呢,这世上最尊贵最奢华的地方,也是这世上最危险的地方,其中的女人就像被关进了一个金镂玉砌的豪华笼子里,笼子美丽却并不舒适,不仅日日夜夜要看着主人的眼色过活,还要时刻提防从任何角落伸出来的尖刀和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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