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之前大家对徐三的行为很是不解,无法想明白她为什么拿镇髦神牌放在草棚里,那现在,年长且经历事情较多的人,隐隐约约的猜出了怎么回事。 有个年长的老妪问道: “妇人产子,容易沾染晦气,大概三个月前,我就没见韩羽了,听徐三说是搬草棚这边住……我入冬后不出门,没过来过,有谁看到过韩羽吗?” 经常出门巡视是否又野兽下山的汉子、冬日出来担水的妇人、小子,都纷纷摇头: “没有。” “平日里谁都不上这里来。” “今年冬天就韩羽有孕,说起来,这个时间可真是不怎么好……” “曲家要留后么,谁知道曲丰上了战场回不回得来。” “慎言!” 交谈中,大家逐渐回过味来。 韩羽肚子里的孩子甚至可以说是曲丰的遗腹子,没有特殊原因,她为什么会苛待韩羽? 一个年轻的妇人回顾整个事情的经过,忍不住自言自语: “就像让韩羽在这里等死似的……” 她们的猜测已经逐渐接近真相,跪在地上的徐三不想让别人认为自己主观杀人,她佝偻着腰,头低垂着,声音听起来可怜极了: “我也是没办法,家里真没什么吃的了,韩羽已经流了血,这胎一开始就不像是能保住的样子,我就,就一时着了魔,没好好照顾……” 直到现在,她还在美化着自己的行为,试图推脱掉自己的罪行。 “你住口吧!” 被郑桑拦住的韩虎扯开姑母,破口大骂: “这几个月,都是我在送粟米过来,你这老畜,一天只给我姐小半碗豆饭!活人都能被饿死,何况是孕妇!” 韩虎的话就像是水滴进了油锅,所有人都开始哗然,谁会想到,徐三竟然会这样做! 几个忍不住的妇人直接冲着徐三唾了过去。 汉子也纷纷厌恶的扭头不再看她。 就连徐三的另外一个媳妇,现在也是掩面而泣,没有服劳役的儿子更是没有上前,而是蹲在后面的地上,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吃的不够,左邻右舍的借借,明年再不济也能还上,再差羽姐也还有兄弟,还有我们,总不会看着她饿死。” 韩盈环顾四周,继续说道: “怀相不好,可以问问村里的老媪怎么办,实在不行,我就在外邑,你带着羽姐去,我怎么不会救?你凭什么用一个羽姐怀相不好的理由,什么事情都不做,就将她丢在这里苛待、让她等死?!” 韩盈绝不会允许徐三做了这种事情之后,还能继续逍遥下去! 她对着所有人拔高了音量: “诸位长辈,此人如此残害新妇,如畜牲何异?难道诸位就这样任她继续在东河村留下去吗?” 如今的基层小吏,无论是亲妈还是里正,都没有私底下处刑杀人的能力。 宗权无限制的扩大,宗老能够以宗法私刑杀人还不受惩戒,那是在明清时候才有的事情。 此时杀人会被要求偿命,大复仇思想更是兴盛,如果徐三真害死了韩羽,那韩虎或者自己动手杀了她也不会有罪,反而会被赞扬为有义之人。 可徐三的行为再足够恶劣,造成的后果,却仍然只属于苛待,主观上有恶意,但韩羽没有死亡,韩盈若是要求杀了徐三泄愤,那别人反而认为韩盈咄咄逼人,太过嚣张。 所以,韩盈要求不高,既然人不能肉身死亡,那就社会性死亡吧。 现代人失去身份证寸步难行,古代人离开庇护她的村子,想活着比现代人还要难上百倍,死了一了百了,活着受苦,看韩羽日后过的越来越好,才是更好的惩戒。 韩盈的想法,众人并没有察觉。 不过,东河村几十年来,就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婆母,户籍制度将大家拘在一个地方,信誉和名声极为重要,村子里出一个徐三,此后自家小子娶妻不知道要多难,想到这茬的众人立刻同意道: “就是,这种人怎么能继续留在村子里?必须赶出去!” “她那一家子人,难道是瞎了眼,不知道婆母苛待韩羽吗?同样一起都赶出去!” “没错!” 群情激奋间,徐三面露惊恐,她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落到如此下场,疯狂尖叫道: “韩羽是真的要死了!她后两个月走路都走不了,肚子还是歪的,那孩子根本就生不出来!我就是省了几口吃的而已,里长当年也不是没有给韩均治病吗!我不——” “够了!” 一直没有开口的里正终于大声喝止,他再也维持不住自己的平和,而是有些急躁的上前两步,道: “徐三此事太过恶劣,可她家还有三岁稚子,总不能一起赶出去。不过此事甚恶,不能轻过,罚她臼米十年,如何?!” 臼米,是惩戒女子的苦役,如今大家吃的稻和粟米,需要拿木棒反复捶打石臼中的米,既然是刑罚,那必然是日夜不停、没有报酬的。以徐三的年龄,十年根本都熬不过去,算是要劳作到死了。 这惩罚不可谓不重。 听到这样的惩戒,徐三身子一软,直接栽倒下去。 这和赶出去有什么区别? 只是她不能再喊,若是真落了个全家都被赶出去的下场,那更是生不如死了! 众人看她模样,厌恶走开,算是默认了里正的惩罚。 事情处理到这里,算是基本上结束。 来的汉子、妇人,也不愿意继续在大冬天的从外面站着,纷纷离开,有人招呼着徐三儿子,叫他把徐三拉到米房那边去。 倒是几个家中有孕妇的,现在还不愿意离开,想和韩盈搭上话,去给自家孕妇看看,流血难产的韩羽都能救下来,保不齐就能救下来自己家的好女呢。 只是她们实在是不知道怎么上前和韩盈搭话,最后索性去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