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披挂在身的十万魔骨化作粉屑往下落时,赫连郁先沉默而隐晦地扫了一眼周围。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断成两截的燕风,以及还在和天盘较劲的变形枭影,沉默的大巫简直能想象刚才乐道是如何发疯的。
这一刻他才后怕起来,如果那仁没有将他踹下来,面对神魂不归人事不省的自己,乐道该如何应对?
到底……是他做错了吧。
心疼的他然后才注意到别的,大雪山如今模样可比不上昨日如诗如画,焦黑与鲜血铺地,处处是断壁残垣,涌出活水的暖泉里泡着不知是人还是妖魔的一部分。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可能是获胜的原因,虽然剩下的人不多,但是大雪山的残兵残将的精神气看上去还不错。
壶藏大巫同赫连郁颌首示意,乌伦在一边眼神闪亮亮,赫连郁给了这少年一个眼神,让他避开些。
这些眼神交流的过程不过一个呼吸,在乐道眼中,他的大巫睫毛在风中颤了颤,突然就身体一软,一头栽倒。
乐道:!!!
他立刻拥住赫连郁,大惊失色地发现被重锦大衫包裹的身躯竟然在无力地颤抖,拥有皇帝级别多疑的乐道下意识捧起赫连郁的脸,看到的却是大巫薄唇上少许的一点血色在短短一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完全褪去。
“赫连!”
听到乐道呼喊的赫连郁没说话。
实际上,他的确也没什么力气说话了,灵力近乎干涸,魂灵虚弱得仿佛风中残烛,一返回身躯中,这样的虚弱立即通过这幅血肉体现出来——长久不得呼吸而产生的眼前白光,天地旋转不知道手脚在何方的眩晕,为了尽快回复灵力而压榨血脉,导致心跳忽快忽慢,脉搏似有似无……手捏住的赫连郁手腕脉搏处的乐道因为惊吓太大而失去所有表情,众人只见他将枭影一丢,继而把赫连国师拦腰抱起,一匹疯牛一样向着巫医所在之处冲去,所过之处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壶藏大巫片刻后反应过来,赫连国师怕是状况不好。
但是巫医之处此刻已经挤满了伤员,怕是人手抽不出来一个,皱皮橘子般的老人交代乌伦几声,匆匆追上。
“陛下,”他喘了喘,劝谏道,“国师怕是没有外伤,大雪山的巫医们才疏学浅,对魂灵之伤只会当是缺乏血气疲惫过头,国师目前的情况,应该去静室里点燃宁神香,好好歇息才是。”
“静室在哪?。”乐道问。
忧心的老人打量他,暗暗皱眉。
为了大雪山的防务,乐道忙了一天一夜未曾休息,紧接着又是连番苦战。哪怕乐道有罗天万象在身,被赫连郁祝福明目清心,之后又和其他巫以及武士们享受了从天盘中涌现的光辉的种种好处,依然是肉体凡胎的他也快要撑不住了。短短时间里,心情大起大落数次,皇帝陛下满眼血丝,神色看上去尤其狰狞。
不仅是赫连国师,陛下也需要尽快休息啊。
壶藏大巫这样想,拄着拐杖在前面领路。
大雪山上的栈道和悬空的长廊已经在战火中毁坏,想想那些房间里怕也是一片狼藉,壶藏大巫只能领着皇帝沿着石阶小道想后山走去,不想路才走一半,便有大雪山的人找上他,询问之后的种种安排。
乐道已经把自己七上八下的心情收拾好了,见此只能询问了目的地,在壶藏大巫的再三抱歉下,独自抱着赫连郁,沿着石阶小径,向壶藏所言有温泉的庭院走去。
越往后山走,谷中的狼藉之象就越发少,绕过几块山岩后,山谷间幽静得像是之前的大战没有发生过一般,乐道站在被两侧冰雪山崖挤压的狭窄山路上,停下脚步,突然开口说话。
他语气颇有些郁闷。
“朕不找你麻烦了,睁睁眼睛把,赫连。”
赫连郁:“……”
他没有睁开眼睛,却默默地翻了个身,无言表示这姿势让他不适。
乐道:“……”
就在他们刚才不久,乐道已经察觉怀中人的颤抖渐渐平息,呼吸开始稳定,他大拇指一直按着赫连郁的脉门,自然也能发现,约摸一炷香之前,他的大巫脉象也趋于平稳。
脑子里正火山喷发岩浆爆炸的乐道跟着慢慢冷静下来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一些不对。
赫连郁向来是不愿在他面前表现出自己的病痛的,若是能强撑着不让他担心,赫连郁就一定会强撑。
刚才那个状况,虽然很危急……但从前更危急的时候也遇到过,当时怎么没见赫连郁给他来个一头栽倒。
……他好像被人耍了。
这原本是一个会让他愤怒的事实,但和赫连郁的安危比起来,瞬间又微不住道。
乐道抱着自家情人在山道上渡步,忿忿道:“你就作吧。”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赫连郁睁开眼,悄悄松了一口气。同时打定主意,无论乐道以后采取如何手段想要知道仪式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拼着给自己下禁言的巫术,也不能透露出去。不然到时新仇旧恨来个雪上添霜,他怕是真的会被乐道恨死。
“让我自己走吧。”赫连郁慢吞吞说。
乐道放下他,让大巫扶着自己的手臂。赫连郁用了片刻工夫稳定身形,然后同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