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南岸临河,村北边靠山,那里原先住过不少人家,后来村里人陆陆续续外出务工,孩子随父母进城读书,老人跟去照顾孩子,连拖带拽,走的走,散的散,腾出一间又一间空房。
村东头和村西头的人外出很少,他们守着旧地,继承祖辈传统,忙时种地,闲时打渔。这几年也时兴蔬果种植,花卉苗木培育,还有草坪移栽,不少人搭上好政策这趟便利列车,发展第二产业,赚些小财。
村东头的老周两口子,从年轻的时候起就是过日子的成手人。后来,他们的两个儿子前后成家,各自都添了一个男孩。老两口还是劳劳碌碌,多挣少花,勤俭持家。
老周去世之后,老太太一个人过日子,她时常去附近种植园里找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去干,有时候帮工回来,看见马路上一根稻穗,一朵棉花,一个矿泉水瓶子,几张报纸,她也捡着,说是粮食不能糟蹋,还说废品聚多了可以拿去卖,零钱凑整钱。
老太太七十岁的时候,因为腿疼就无法劳作了,她就养了一群鸡,春天养一批,秋天养一批,既卖鸡,也卖鸡蛋。有了这些收入贴补,老人并没有伸手问儿子们要过一分钱。
五年后的冬天,老太太得了重感冒,好容易医好了感冒,她又感到自己胸口憋闷得厉害,头重脚轻,走道没劲,身体每况愈下。隐约预感自己归期不远,她便托人把村长和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叫到床前,她拿出自己存有十万块钱的存折交给村长。
老太太气息微弱,她喘喘咳咳地说出自己命不长久,希望两个儿子好好伺候她,若是谁伺候周到,便将存款给谁;若是两人不管不顾,她会把十万块钱捐给留守儿童基金会。
打这起,原先一个月才上门一次的两个儿子,现在天天从镇上来村东口。比他们更殷勤的是两个儿媳妇,妈长妈短叫个不停,麻将也不打了,熬稀饭,煮面条,包饺子,下馄饨,变着花样做好吃的讨老太太欢喜。
一个多月后,老太太去世,走得安详,没算遭罪。
葬礼上,村长说有事情宣布,他郑重其事地请出村里两位德高望重的老长辈来到老太太灵柩前,又从外套口袋里掏出老太太生前托他写的遗嘱,上面还有她按下的鲜红手指印。村长轻咳几声:“老太太生前就托俺给她写后事,老人咋说的,俺就咋写,旁边两位都是当时在场的见证人。”
两位老人分别点头称是,没有多话。
村长撕开已经封口的信封,展开折叠整齐的一张信纸:“俺小时候家里穷,没读过书,也不会写字,所以托村长给俺写后事。俺从年轻到老,一辈子时间攒了十万块钱,俺打算给大孙子周小平五万,给小孙子周小凡五万!……嗯,2012年3月11日。”
“妈!……”
“谢谢婆婆!”
“奶奶!奶奶,呜啊……”
一直住在村西头的老王两口子,挣少花多,甚至口袋空空也要借债买吃买喝买穿,只是一味犒赏自己,光顾头不顾腚。
他们也有两个儿子,一个娶了媳妇,凑合成一家人;另一个还是寡汉条子,平时他吃住都在村办工厂,日日干活,月月领工钱,一晃十多年下来,居然一分钱没有,还倒欠工友一万多!原来这儿子与老王是一个德行,挣钱不余钱,啥也不问,只贪图眼前享受。
老伴去世之后,老王更是不管小儿子,随他喝酒吃肉,还是挨饿受冻。当然,儿子也不搭理老王,父子二人形同陌路。
年纪大了,病痛自然找上门,六十岁起,老王觉得胸口疼,腿也疼。他被折磨得痛苦不堪,服用一段时间止疼药无效之后,他借点钱去医院找大夫。大夫确诊腿上是半月板损伤,需要按疗程服用硫酸氨基葡萄糖加以缓解,至于胸口疼,那是严重的冠心病,需要实施手术。
老王拄拐杖理直气壮地找大儿子要钱,大儿子把他指给小儿子;他找小儿子,谁知小儿子把他推给大儿子。两人互相推诿,就是不掏钱。老王气急了,在村里逢人便说两儿子都是白眼狼。
时间不长,这话传到儿子和媳妇耳朵里,儿子们更不待见老王了。老王没法子,忍者疼去找村长,村长出面调停,但是没用。
老王又去派出所找民警,民警把老王的两个儿子叫去问话,两人自知理屈,点头答应掏钱买药。可是一回到村里,两人立即变颜变色,压抑不住满腔怒火直接找上门,与老王对骂,把老王气地哇哇大叫,最终他放出狠话,说要去法院告两个儿子,让他俩都去坐牢!
第二天一早,老王早起生炉子煮面,待面条刚要起锅,老王的儿媳妇忽然闯进厨房,她一把端起沸腾的钢筋锅直冲门口,“哗”连汤带面泼洒一地。升腾的热气中,儿媳妇那张冷峻的脸庞越发狰狞,老王才反应过来是咋回事,只见小儿子冲进厨房提起蜂窝煤炉,“咚”的声响,煤炉倒在地上,接着“当当”两声,钢筋锅被大儿子手中的铁锤砸瘪。
“干啥!你们反天了!”老王弯腰咳嗽,“无法无天!”
“你不是要俺们坐牢吗?好啊,俺们就看看你怎么去法院!”说完,小儿子拿出铁链将门环锁死。
“畜生!俺非叫你们统统坐牢!”老王狠命拉门却也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