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的午后阳光已经不够温暖，从窗框洒进大理石地板上，是白金色的光。
纪云宸凝望着熟练操作着鼠标和画板的乔晨曦，几不可闻地叹息。
他并不想告诉乔晨曦五年前的事情，或者应该说，他觉得重复那些故事只会加重心中的悲戚。
对他是，对乔晨曦也是。
但纪云宸同样不希望乔晨曦自我欺骗，显然，她太相信纪融天了。
而纪融天对乔晨曦所说的每一句话，却不一定都是真的。
可是告诉乔晨曦真相，真的就是在保护他？
短短几秒，纪云宸的脑海电光火石。
他原本打算，哪怕乔晨曦一辈子不原谅他，都不告诉她真相。
只需要把源头的纪融天处理了，之后的事情，乔晨曦是愿意继续留在这座城市，还是返回意大利，纪云宸都欣然接受。
到了这种时候，他已经不奢望短时间内可以重新在一起。
但他还有一生的时间，只要知道乔晨曦在哪里，知道她好好地活着，他就还有机会。
可是纪云宸忘了，真正的乔晨曦，并不是一个能被糊弄的人。
尽管他眼前的她还没有恢复记忆，性格方面也和以前有所偏差，但正因为是人格模糊的过渡期，乔晨曦才越发敏感。
她现在正努力想用自己的眼睛去分辨事实，用自己的耳朵去聆听真相。
“咔哒哒！”
鼠标又是一顿急如星火的操作，而后戛然而止。
乔晨曦长长吐出一口气，闭了闭眼睛，才抬头望向纪云宸。
她的目光比他想象中要平静，她在等待，等待他口中的故事。
被这种视线看着，纪云宸只觉自己被彻底打败了。
他轻轻嗤笑一声，刚要开口，却被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
是他的。
乔晨曦微微发木，这通电话太不合时宜，但她只能等。
抿了抿嘴，乔晨曦眼睁
睁看着纪云宸走到窗前，他似乎并不想让她听到他的通话内容。
执拗地收回视线，乔晨曦索性继续完善设计。
但显然她心不在焉，她此时才突然意识到她刚才干了什么。
她居然主动求纪云宸，让他告诉她五年前的真相。
这算什么？她在怀疑她的厉哥哥？还是说，她想通过这种方式赎罪？
可是，她这算是什么罪？
她只不过是，为了复仇，给纪云宸下了一个绊子。
她只不过是，刚好让这个绊子达到预期效果。
难道她不应该感到高兴吗？难道她不应该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厉北，告诉他他们成功了吗？
可是并没有，乔晨曦的第一反应，是确认纪云宸的状态。
又或者说，她想道歉。
直到现在，她才记起应当先和厉北说说这件事。
但乔晨曦又转念一想，厉北肯定一开始就直到纪云宸离开js的事。
可为什么，他没告诉她？
大量的疑问盘亘在乔晨曦的脑海里，她几乎快被自己逼疯。
这时，纪云宸三步并作两步走回来，一脸抱歉地对乔晨曦说，“有点紧急的事情需要处理，你等我回来，想知道什么，我都会说。”
纪云宸说话间很自然地伸出手，想要摸摸乔晨曦的头，以此作为抚慰方式。
但当他对上乔晨曦冷静得近乎冰冷的目光时，纪云宸默默收回了手。
“等我。”
他又强调了一句，才不怎么放心地离开。
给纪云宸打电话的是秘书，纪云宸拿到土地换得的巨款后，便开始下一步安排。
他是有野心的，不止是应对纪融天，纪云宸甚至想重置这座城市的金融规则。
由秘书负责联系的几个相关大人物比想象中更早抵达，他必须亲自去主持。
纪云宸走后，剩下乔晨曦一人面对着空荡荡的客厅。
“叮！”
她的笔记本
忽然跳出一个邮件提示，是总公司发来的，询问她的工作进程何时能结束，有新的项目正在洽谈中，如果乔晨曦这边能结束，考虑那边让她担任主设计。
这应该算是一个好消息，对乔晨曦的职业生涯来说。
可对目前的乔晨曦来说，却是一个煎熬的抉择。
偏偏是这种时候，乔晨曦盯着邮件好几分钟，一动不动。
最后，她默默地邮件关掉，没有回复。
她重重呼出一口气，甩了甩头，仿佛这样就能消减烦躁的情绪。
纪云宸让她等，可是难道他不知道，等待的时间是最难熬的吗？
然而她也没有别的办法……或许，有。
乔晨曦心下咯噔一声，她忽然记起陈警官。
从b市的时候，他似乎就想对她说什么，但一直拖到现在。
咬着食指的第二个关节仔细思忖了片刻，乔晨曦倒是没有直接离开。
她深呼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重新握住鼠标，乔晨曦打算把剩下的部分做完。
“滴滴，滴滴。”
传呼机蹿过一声电流的杂音，而后才逐渐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