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剧接踵而至。
强烈的震感之后是泥土崩落的声音,水库溃堤。
长期滑坡导致土层的松动,巨量的河水从断裂处涌出。
重力势能转化为动能后是非常恐怖的,巨浪袭卷而来,气势汹汹冲毁一切。
不单单是湖水,还有地震后松动的山石、湖底的淤泥,林场堆积的木头,混合着形成一条黑色的河流。
风雨飘摇,河流涨溺,一时间看不见尽头,洪水冲刷着一切。
这片土地在沉静中死寂,河水是黑色的,夹杂着生土的黄褐色、生命的鲜红色、枯木的灰。
一切都没了,阿锦和阿重简单但是温馨的小家,还有山脚下的七娘寨。
那是一场灾难,发生在大山深处,埋葬了那些或虚或实的喜悦欢愉。
阿锦尖叫着冲回家里,翻过山脊的时候,阿锦看见了奔腾的泥流,在明亮的月色之下。
她一下瘫软在地。
她似乎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她瘫软在那小块空地,萤光萦绕着她。
阿锦说:“阿重……我们回家……”
说着,眼泪无声从眼角滑落,泪湿满面。
阿锦声嘶力竭叫着:“阿重,我们回家……”
回不去了,山下的席卷而来的洪流,碎石、浮木、泥沙在洪流之中翻滚,势如破竹将一切淹没。
七娘寨在这场灾难中并没有幸免于难,它恰好位于河流的下游,黑色的洪流淹没了它。
阿重和阿锦生活了六年的七娘寨,不过是一场幻境。
无论是谁,只要踏过七娘山卫生院的地界,便是入了梦。
老院长劝导每一个过路人。
她说了无数次:“躲起来,躲在树后边。”
但是她的声音不曾被听见,老院长眼睁睁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湮没在这重重大山之中。
悲伤让她的灵魂在消逝,她变得更加衰老。
一切都是无用的,她只是一个无用的废人,十多年前她救不了七娘山寨民的愚昧,如今她也无力挽救无辜卷入的路人。
在七娘娘编织的美梦中,七娘山所有的寨民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肉体在土层之下腐烂、生蛆、骨骼腐蚀氧化,锈成一把淤泥。
当你对一件事情坚信不疑之时,就会形成一个“能量场”。
七娘寨一千多个怨灵组成的能量场无疑是巨大的,被这个能量哺育的七娘娘,吃了一个满嘴流油。
她就是这片领域唯一的神明!
所有的人心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即使还有两个漏网的小虫。
在所有人的认知里面,那场泥石流只冲毁了一间房屋,那是阿重和阿锦的家,七娘寨在七娘娘的护佑之下逃过了一劫,人们在自己的死尸上跳舞、欢庆、高声诵读着七娘娘的盛大恩情。
何其可悲。
姜珂的闯入让“她”产生了危机感,眼看着他一步步查明真相,七娘娘也不愿再留他在寨子里兴风作浪。
纯洁无霭的灵魂,是祝“她”成神的灵丹妙药。
“抓住他!”
像是被注入了指令的机器人,所有寨民都冲着姜珂冲了过去。
姜珂见他们来势汹汹,对着乌肯和阿重小声叮嘱:“躲在榕树后面!那是出口!快!分开跑,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这个时候也不是讲义气的时候,能跑掉一个是一个。
也许还没有成年,虽然是“半活人”乌肯收到的暗示和指令并不足以影响他的判断。
其实乌肯经历了今天的事情之后,对事情也有了一个大致的推测。
寨子里为什么没有女娃,其实不是因为她们刚出生就被送出去“寄养”了,乌肯跳到河水中去救姜珂的时候,他其实也看见了,那些闪着荧光的小小的灰白色骨骼。
原来,我也已经死了,死在了这座大山之中。
明白真相后,乌肯拉着阿重拼命往卫生院里面挤。
寨民的武器是木棍、铁锹,他们两手空空,只有仅剩的体力与一副血肉的身躯。
寨民们攻击的主力在于姜珂,乌肯掩护着阿重拉开生锈的铁门,一路拉着他狂奔。
榕树、榕树!
枝叶倾盖如故,顶着阳光在风中摇曳,在地上投下一片荫凉。
阿重看见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奶奶,她站在树下,朝着他张开了手。
“过来,孩子,躲到树后边去……”
阿重似是受到了呼唤,他一步步往前走着,直到被光淹没。
转眼间,他便站在雨中。
阿重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奇怪。
他伸出手一看,小小的黑爪子,身上穿着的是六年前的旧衣服。
他!
十五岁的阿重!
怎么变成了九岁的小崽子!
阿重还在震惊当中,他看见了一束光源,还闪着红灯。
他试探性地走过去,看见了一辆车。
一个高大的男人半蹲在地,手里扯着另外一个男人。
阿重走近后看见了被按压在地的男人身上穿着的衣服以后,他兴奋地差点跳起来。
他愉快地向前迈了两步,他问:“姜哥姜哥,乌肯呢?”
还在